他話剛說完,瑤光明卻抬手一擺。
瑤光掌門仙齡最長,相傳已近兩千年,可稱是上古時期的大能了,凡是越接近天道的人周身氣場越空寂,越有種缺乏「人氣」的睥睨凡塵。
而他倒是例外。
興許因為體型之故,瑤光明生得慈眉善目,接地氣極了,平日間慣常笑容滿面,比凡塵里做買賣的小老頭還和氣生財,向來是個十分好說話的長輩。
而如此刻這般冷峻嚴肅的表情,倒是罕見。
「不必。」
瑤光明將白胖的手擱在椅子上,「就這麼比吧。」
那宗主只當他顧慮著避嫌,又多勸了一句,「瑤掌門無需介懷,即便不是令愛,換做旁人,這局面亦會如此處理的。」
不想瑤光明依舊堅持。
「九鐘有九鐘的道理,不是九鐘的道理,也是老天的道理。諸位宗主不用在意我。」
他朝一旁的長老們頷首道:「大比照常進行。」
他既已發話,人家當爹的都認為妥當,外人自然不好再繼續堅持。
或許瑤光掌門不欲落人口實,也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這場懸殊的戰局並未喊停。
瑤持心站在場子的一端,看著對面一如既往臨風玉樹的白燕行仰頭往高處環顧了一圈,似乎也在奇怪為什麼比試還沒有取消。
這還是自當夜被一劍刺穿真元後,她頭一次心無旁騖地正視他。
從睜眼重回人間,到第一場大比,一直以來瑤持心都在六神無主,她下意識地迴避著去記起一些往昔,迴避著能正面遇到白燕行的一切可能性。
似乎是在內心深處排斥著直面這個人時將會產生的情緒。無論悲喜,無論好壞。
她害怕自己最真實的反應不夠理智,也同樣害怕自己把握不好這份帶著經年血淚的感情。
它太複雜了。
而到這一刻,瑤持心不自覺地將兩手握得更緊,關節處冷冷地泛出青白色,連袖擺都細微地戰慄起來。
昨夜師弟的話言猶在耳。
我不可能打贏他。
沒有任何勝算,毫無懸念。
哪怕這是五六年前的白燕行,她對上他依然不會比瑤光山大劫夜時的無助好多少。他們之間有著此生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再給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無能為力。
她知道的。
她再清楚不過。
可是——
瑤持心倏忽抬起頭,垂在眉梢上的碎發下是一雙冷凝而含恨的眼,臉頰邊的肌肉繃得微微顫抖,嘴唇緊抿作一條線,切齒之聲依稀可聞。
可是再清楚她也忍不住要憤怒啊。
為昔日面對雷霆劍時無力抵抗的懊悔,為那一番顛覆所有的話,也為那數年點點滴滴的光陰韶華。
認認真真直面白燕行的當下,瑤持心也仿佛認真直面了自己最深切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