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的屍體嗎?
他不由狠狠朝周遭投去一眼,村民們遵從仙人的囑咐,皆躲在家中不敢出門一步,可那些掀開了一線的縫隙里,能看見無數雙擔憂、冀望的眼睛。
他視線掃不下去,又落回奄奄一息的大師姐身上。
師姐和百姓,只能選一個。
他鬢邊青筋凸起,良久嗓音冷靜地開口:
「……離得最近的瑤光醫廬,我全速御劍應該半個時辰能到,從醫廬可以讓他們打開回山的法陣。」
「師兄!」那換作阿銘的急聲道,「你要丟下這些人不管嗎?!」
「我怎麼管?」他大著嗓門反駁,儼然也是無能為力,「兩隻妖獸尚且還能應付,現在又多了一頭山狡龍,三個人的結界都支撐得這麼吃力,你心裡沒數嗎?」
阿銘:「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接了降妖鈴的人是我們……我們擔待不起啊!」
他反問:「那瑤持心的命你擔待得起嗎?」
「……」
阿銘答不上來,因為他也實在是擔不起對大師姐見死不救的後果。
雖然掌門一向待人寬厚,但那也僅是在無傷大雅的小事上,對大能而言,生死之外都不能算大事,都是可以通融,可以被原諒的。
這可是親生女兒——百年築基,仙途漫漫,他敢賭上自己的未來嗎?
阿銘攥緊了拳,面容流露出痛苦地掙扎,「至少……至少先把百姓轉移走吧。」
他師兄嘆了口氣,「你一次能轉移幾個,轉移到哪裡去?三頭妖獸包圍著,你出了結界又帶著凡人,想要順利衝出妖群,是不是還得有人替你護法?好,等你們兩人都走遠了,此處只剩我一個,你覺得我跟他們扛得住嗎?屆時死的可不只是一個大師姐了。」
「你以為我不想兩全嗎?什麼都想要,最後就什麼也沒有!」
「……」
聽完這番分析,旁邊的同門不禁怯怯道:「阿銘,師兄……說得有理。」
對方已不再管他,近乎淡漠地下定了決心,「我要替師姐護著靈台清明,小瑞等下為我擋住右邊妖獸的攻擊。」
「好……」
「我們到了藥廬,安頓好師姐便趕回來。」
如果那時還趕得及的話。
「倘若往後仙門真要怪罪。」他站起身,「這件事就由我一人承擔吧。」
三道劍氣劃破了升騰著灰燼的夜空,火星四濺。
當三位修士御劍從火光繚繞的山林上飛過時,站在村中小道的少年睜著一雙明澈的眼,仰頭怔怔地注視著他們離去。
懷抱著瑤持心的那人近乎被他眸子裡懵懂的火光刺痛,一咬牙別過臉。
山狡龍朝高處的修士咆哮著追來,而底下的另兩隻妖獸頂著額頭的尖角,猛力俯衝撞碎了原就岌岌可危的結界。
仙人的庇護隨著燒斷根脈的樹一同轟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