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臨試圖去找被子的邊角,可惜未果,瑤持心裹得嚴嚴實實。
「我不起來。」她聲音忽然很低,「你別管我了……」
最後那句話的尾音無端聽得他心裡不太舒服,奚臨緊鎖眉峰,微不可聞地深吸一口氣,旋即攥住錦被,一把掀開。
大師姐沒想他會猝不及防突襲,這一下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她還半伏在床榻,蒙頭太久整張臉透著呼吸不暢的紅,長發凌亂地散在臉頰邊,而目之所及是師弟居高臨下,闐墨蕭疏的星眸,眸子裡分明透著嚴苛!
「幹什麼嘛,你怎麼能突然掀我被子。」瑤持心義正詞嚴地控訴,「我要是沒穿衣服怎麼辦!」
奚臨:「……」
他忘記這個事了。
只好慶幸師姐是和衣而臥。
不知道是不是因憋氣太久,看著她眼睛紅紅的,水霧朦朧。見此模樣,他也實在說不出什麼重話,嘆了口氣。
「那不是你說的,馭器道對上鑄器師死路一條。」她悻悻地垂眼,「我當初如果走的不是馭器道就好了。」
師姐本身的境界擺在那裡,一直以來的修煉都是在幫她理清之前一團亂麻的術法和仙器,會感覺自己進步神速並不奇怪。
不過大半年過去,她也該到這個時候了,發現根骨平庸與天資卓絕在修行路上差距有多大的時候。
所謂的瓶頸之期。
奚臨伸手替她把掛在耳邊、下巴上的碎發一一取下,隨後略一沉吟,驀地握住瑤持心的手腕,將她拉起身: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啊?」她茫然地趿鞋下床,匆匆蹣跚兩步跟著他,「去哪兒?」
*
姑妄洲梅花塢旁有一片靜謐的蘆葦叢,微風輕拂時,滿坡的青柏樹下飄起紛紛揚揚的蘆花。
樹林深處的日影斑駁幽微,因是冬季,太陽在曇花一現後就隱沒於流雲里。
白燕行拿著兩支剛摘的綠萼梅,將瓶中的清水換掉,取下舊的,連瓶帶花重新放在墓碑前。
此處是白氏先人的安息之處,墳包整齊錯落,草木鬱郁青蔥。
他眼前的兩座墓卻略微遠離墳場,孤零零地落在邊緣。
但想是常有人打理,周圍的雜草清爽乾淨,祭奠的花與果子也日日更新。
白燕行單膝蹲下,對著石碑上的銘文靜默良久,恍若隔著碑文與遙遠的舊時光在同何人對視。
那青石飽經風霜,紋路粗糙凹凸,深刻的字跡間,朱紅的筆墨業已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