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嶽的天光實在太暗了,師弟外出前又將簾幕拉得嚴實,是以屋內幽暗得像在晚上,簡直一覺酣沉,痛快得不行。
她正坐在床邊發呆,沉眠已久的思緒猶在恍惚,只盯著桌上的草編蝴蝶出神,冷不防院外的某人急匆匆進來。
「師姐。」
奚臨像是知道她睡醒,推開門站在外面時,整個人居然神采飛揚,難得興致頗高地上前拉住她,「正好午時了,走,我帶你出去。」
「啊?」
她人還在神遊天外,就被師弟拽著稀里糊塗地出了小院,「出去?」
「去幹什麼……」
「你去了就知道。」
昨日來得匆忙未及細看,瑤持心才發現其實雍和神宮的規模不小,亭台院落一個接著一個,儼然是由陣法和精通空間術法的高手精心布置的。
奚臨獨居的院子在其中還十分突兀,不是尋常門徒該有的規制,除了房舍、假山池水外,另有一片修煉的場地,大得宛如秘境。
負責巡防和鎮守法陣的門徒們看到他經過,都恭恭敬敬地停下,喚一句「公子」。
而奚臨沿途風馳電掣,偶爾應得敷衍,偶爾連半個眼風也沒分向別處,約莫是不太喜歡他們。
瑤持心看在眼中,悄悄記在心上,感覺師弟在雍和的地位不一般。
莫非這就是「最能打」的待遇?
說來也在理,比起威逼脅迫,自然是利誘籠絡更能收買人心,好叫他死心塌地地賣命。
奚臨牽著她轉瞬就越過了神宮大門的結界。
不遠處的明夷攏著兩隻大袖一臉嫌棄地望向他二人的背影,朝邊上的蠱師陰陽怪氣:「瞧瞧——」
「他又是出狀況又是害我的計劃泡湯,自己倒很開心嘛,跟打了勝仗一樣。搞得好像前些天咱們回來不是臨陣退兵,是榮光凱旋,大獲全勝似的。」
蠱師卻注意到瑤持心身著的那套衣裙,仙門中人必然不會刻意著南嶽的服飾,不用想,定是奚臨置辦的。
他竟會給女孩子買衣裳,相識百年,這是從未有過的稀罕事,委實令人驚奇。
蠱師感慨完奚臨,又感慨他身邊的女子:「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明夷捏著扇子直搖頭,行將進屋時,目光又在奚臨離開的方向複雜地停留了片刻。
不得不承認,以往見他總是心事重重,冷漠穩重,都沒想過這小子還能笑得這麼明朗,鮮活得像個少年。
那當下他不免生出幾許悵然來。
南嶽的晝夜溫差極大,日中是一天裡陽光最盛的時刻,走在外面居然有點熱。
瑤持心被他帶上長街,甫一站定,熱烈的人間煙火氣倏地撲面而來,頓時始料未及。
城內魚龍混雜,人山人海,賣什麼的都有,什麼身份的人都混在其中。
比荊楚的凡城更具危險性,卻又有荊楚的熱鬧,比北晉的街巷更繁華,卻又有北晉市井的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