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持心不自覺扛起了拯救這個部族的全部重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套話和周旋,學會了怎麼掩人耳目,怎麼辨別人心險惡。
她要補充過冬的口糧,要找大夫,要尋丹藥……
常常是剛回村子,歇一夜第二天就得再啟程。
蒼茫的上古蕭瑟又孤零,甚至沒有閒暇去看這遙遠的風景,連四下的山林都在眼前匆匆來去。
她太累了,滿心滿眼都是不能讓師弟有事,久而久之,難免顧不上需要照顧的另一個人。
就在奚臨日漸轉好的時候,那個冬天,阿蒙死了。
瑤持心錯過了鎮上採購藥材的時間,而別的市集距此又太遠,她連夜跑了好幾個城鎮,問遍了所有的醫堂和商人。
等總算買到藥草趕回岐山部,阿蒙早已下葬數日。
他本就是靠高昂的補品吊命活著,加之這些天她為了奚臨的事顧此失彼,東西缺一陣有一陣,身體自然每況愈下。
守村的青年心知已勞煩她甚多,皆無責備之意,反而安慰道:「生死有命,姑娘不必太過介懷,這不是你的錯。」
「是啊,別往心裡去,阿季也知道你盡力了,大家都盡力了。」
可瑤持心卻當即意識到什麼。
阿季!
她一個激靈,迅速衝下山去——
那正是奚臨和季前去找「獵人」尋仇的日子。
村中無人發現他們膽大包天的計劃。
山下血淋淋的祭台上,女人的眼神同掌心的刀鋒一般尖銳,一寸一寸割開了少年的眼角。
而年輕的「眼睛」懷揣著對這個世界的憤恨,在關有無數岐山族人的牢房內引爆了自己。
巨大的轟鳴伴隨著濃烈的血腥氣散在空氣里。
瑤持心倉皇趕到時,只來得及將摔落的師弟護在懷中,避開接踵而至的熱流。
她一回頭,城郊的荒野上空,蒼穹又一次被滾滾不盡的濃煙染出鮮血的顏色。
耳邊充斥著木料燃燒後發出的嗶啵聲,偌大的牢房在她的視線中一一坍塌,火舌一舔,便什麼都沒了。
瑤持心與奚臨一併看著眼前跳躍的火焰,灼熱的灰燼撲在她臉上,有那麼一刻,她忽然感到精疲力盡。
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沒趕得及把救命的藥送到村里。
也沒趕得及去救他的摯友。
會病逝的人依舊死去。
會自盡的人也沒有保住性命。
那一切還如從前的軌跡一樣,並無絲毫改變嗎?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皆懷著心事各自沉默,誰都沒有出聲,又很默契地明白此時此刻,無言才是最好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