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你想染什麼顏色?」今姐已經開始窸窸窣窣地找調染膏的工具,於是鄭千玉坐在座位上,向她描述了自己很熟悉的一種發色。
雖然看不見,但他相信今姐。
今姐的動作很乾脆麻利,約四十分鐘就幫鄭千玉染好了顏色。鄭千玉放鬆下來,和今姐聊了幾句天,當今姐開始修剪頭髮時,鄭千玉聽到剪刀輕微的喀嚓聲,他閉上眼睛,想像著這剪去的是他腦海之中更沉重的部分。
「這個顏色也很適合你。」今姐一邊修剪一邊道,也並未否認鄭千玉之前的黑色頭髮。
「真的?那我下周的約會應該會順利。」鄭千玉半開玩笑地回答道。他閉著眼,以防剪下來的一些碎發掉進他的眼睛裡。
「約會?」今姐笑道,「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早說?你約會對象人怎麼樣啊?我得下功夫了,為你的約會添磚加瓦。」
「他……」
鄭千玉頓了頓,說:「他是個很認真的人。」
「噢……」今姐也若有所思,她挑起鄭千玉一縷頭髮,很仔細地打薄,「看來你並不希望他這麼認真。」
鄭千玉失笑:「今姐,你會術嗎?」
今姐也大笑了一聲:「我有個前夫,還有個孩子,大概已經學會讀心術了吧!」
理完頭髮,鄭千玉和今姐道謝,付了帳。今姐送他到門口,朝他道:「漂亮的千玉,祝你約會順利。」
回去的路上,鄭千玉的盲杖點出一些略顯輕快的聲響。
約會,確實是約會。
鄭千玉好久沒有這麼準備。他染了頭髮,修剪了過長的部分,還預留了一點時間,好讓他們在見面的時候,是自然、好看的狀態。
按時吞下那些苦澀的藥片。可能是因為鄭千玉最近有期待的事情,副作用減輕了一些,嘔吐的次數也減少了。
到達約好的那一天,鄭千玉認真地搭配了衣物,算了時間,準時下樓等葉森。
葉森比他更早到。他已經下了車,遠遠看見鄭千玉,點著盲杖,慢慢地朝門口走來。
他很容易就能察覺到鄭千玉的變化。他的發色較之前變得略淺,是一種薄薄的栗色,在陽光底下泛出一種好看的光澤。
鄭千玉穿了一件剪裁很好的米白薄羊絨衫,胸口處鬆開幾顆紐扣,很柔軟,有些恰到好處的松垮,裡面搭了一件薄荷色半高領打底,襯得他膚色如玉,人如其名。
除了他手裡的盲杖,這完完全全是幾年前的鄭千玉。讓林靜松看見他時,感到一些輕微的眩暈。
「千玉。」
他遲了半秒,才開口叫他。
鄭千玉的眼睛循聲而來,林靜松走上前幾步。距離近了,像在美術館裡越過警戒線去看一幅畫,有些不真實。
林靜松覺得他是一種很具體的、往昔的印象,在他們之間曾發生過那樣一場巨大的災難,鄭千玉仍然可以將那些殘骸輕輕撿起,揉捏、塑形,然後再次將其完整。
這種表象完整得幾乎要讓林靜松忘記現在、忘記真實的本質。
「葉森。」
鄭千玉微微抿著唇,是一道美麗和善的弧線,很輕巧地回應他,叫他的名字。
林靜松清醒了。
這兩個字就可以將他拉回現在。鄭千玉允許他沉浸在回憶里,但——不可以太久。
第22章
路程很短,開車不過兩刻鐘。鄭千玉坐在副駕駛上,要系安全帶,他摸索著拉過來,尋找另一端的接口。
葉森輕輕牽了他的手腕,幫他對準,「咔嗒」一聲扣上了。
鄭千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並不反感這種輕微的接觸。
葉森開車的時候很安靜,他們可以習慣不交談,鄭千玉專注自己的思緒和眼前的黑暗,葉森專注前路和身邊的人。
時間和他規劃的一樣剛好,到達電影院取票,離開場剩下十分鐘。
商城的大理石瓷磚,盲杖敲擊會非常響。鄭千玉進來時就收起了盲杖,拉拉葉森的袖口,搭上他的手臂。
到了電影院,雖然是工作日的下午,鄭千玉仍然聽到許多人聲,好像還有觀影團。
他站在葉森身邊,將自己的盲杖藏在身後,潔白的手指搭在葉森的手臂內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