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千玉緊閉上眼睛,不懂欲望為什麼這樣延遲,要混合一些更複雜的心緒一起到來。
以前不是這樣。快樂就是快樂,兩個人都快樂,互相予取予求,林靜松做.愛時像只動物,本來話就少,在床上時能運行的進程只剩下一個。
鄭千玉教他,摸他後頸的發茬,說:「你叫我的名字。」
他發著顫,林靜松的臉發著紅,鄭千玉另一隻手摸他的耳根和臉頰,他此時的眼睛也像動物。
林靜松又深深地進,聽到鄭千玉的話,抓著他覆在自己臉上的手,道:「千玉。」
他重複了一下,像動物在學他名字的發音。
鄭千玉喘著氣,清洗自己,關上水,擦乾自己,摸索著穿上睡衣,從熱氣蒙蒙的洗手間裡出來。
吹完了頭髮,將長的電線卷一卷,放回原處。每一樣日常使用的東西都要放回原處,現在他不具備尋找的能力,最好打起精神,把自己的生活都梳理好,不要產生麻煩。
鄭千玉已經半天沒有看手機,洗澡時好像隱約聽到信息響。等他終於拿起來,一一划動著聽。鄭辛發來語音通話,葉森發來消息,李想發來消息。
已經晚上十點多,鄭千玉先給鄭辛撥電話回去,只響了一聲,鄭辛立刻接了起來。
「鄭千玉,怎麼不接電話?」
鄭辛還是連名帶姓地叫他。好像已經到家休息,不像在上班,說話總是急匆匆的,應對著下一秒就要被叫走。
「我上班呢,上完就洗澡去了。」鄭千玉道。
鄭千玉工作時手機開的靜音,放得遠遠的,以免打斷工作。鄭辛電話打了兩三個,都被他錯過。
鄭辛其實是有些急了,差點要上門裡來看看,或者拜託鄰居物業來敲敲門。但他明白鄭千玉的時間已經和普通人不同,靠摸索著來做的任何事情,都花費更多時長,無法要求他機不離手,快速響應。
以前鄭辛也急過,鄭千玉是很茫然的,束手無策的樣子。鄭辛暗暗心痛——弟弟不是以前的弟弟,怎麼要求他一樣地敏捷伶俐。鄭千玉要一個人住,藏起自己殘疾的一面,鄭辛一著急,他又要品嘗自己比正常人缺失多少。
鄭千玉和配音工作室簽合同的事告訴了鄭辛,鄭辛比他高興,憂心大減。他從來沒和鄭千玉說自己憂慮什麼,鄭辛總一副心很大的樣子,吊兒郎當、遊刃有餘地工作生活,輕鬆地消解困難。
鄭辛要是表露出自己憂心什麼,反而重重描了事態嚴重性,會亂別人陣腳。
但這件事他不得不問,不僅問,還要很尋常地問。
「上次的事和你才說了一半。」
確實只說了一半,鄭辛在急診忙,鄭千玉在家裡忙,兄弟之間沒什麼閒心發文字消息,一向是直接通話。
鄭千玉捧著手機,在沙發上坐直了身體,好像鄭辛已經立在跟前了。
「我想,排隊時間久,等的人也多,不管如何,你先申請。」鄭辛在電話這頭正色,語氣則是有商有量的,「一年多後排到了,你能領到一隻,到時你還是不想要,就不要了。不浪費,正反是排隊,就順給你後面的人了。」
鄭辛一番話說得無懈可擊,鄭千玉再難用申請、匹配的難處來迴避。確實也再無逃避的藉口,他一句「好吧」要說出口,又聽鄭辛道:
「李想不是和你一起去?他怎麼說。」
鄭辛這句話問出口,鄭千玉立刻知道他的目的。知兄莫如弟,現在說的是鄭千玉的事情,和李想是無關的,特地提他,鄭辛在給鄭千玉最後機會了。
哥哥已經知道了。
鄭千玉靜了靜,說:「我不是和李想一起去的。」
「哦,那是和誰?」鄭辛很平穩地問,像沒注意鄭千玉有意隱瞞,是他自己誤會。至於鄭千玉自己交什麼新朋友,他是個成年人,很正常,做哥哥的閒聊問一句也沒什麼。
「我……我認識的一個人,剛認識不久。」鄭千玉實話實說了,他和葉森認識不到兩個月。
他語焉不詳,鄭辛知道自己再問就是壓迫了。不是鄭辛要當一個管七管八的大總管,鄭千玉以前肯定不會被人占便宜,但現在不好說。
「行。去申領我開車帶你去吧?」鄭辛從通話界面退出去看日曆,「周……周四?」他在值班裡找自己的休息日。
鄭辛忙,休息日都要靠換班調班。鄭千玉不想他上完夜班還要過來帶自己,道:「我還是和他去吧。」
「會不會太麻煩人家,開車過去兩個小時。」鄭辛換了只手拿電話,「你們去也行,改天叫上他一起吃個飯吧,也算謝謝人家了。」
鄭辛沒問他叫什麼名字,只是很順理成章地幫弟弟打點人情。鄭千玉含糊地應,反正鄭辛工作很忙,這頓飯不知道要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