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松看著那畫,恐怕現在連鄭千玉都沒有保留這些畫。他想起大學時候自己在鄭千玉家裡留宿,他住的地方很小,一居室,床尾正對著畫架。有時候和林靜松做完愛之後,又一時興起,起身對著畫布開始塗抹。他畫畫的時候全然把林靜松忘記,畫完了之後又回來抱林靜松,要一個「深深的吻」,不要那種只有一下的「很小氣的吻」。
鄭千玉就是這樣,畫也畫得開懷,愛也愛得盡興。
也許是林靜松盯著那幅畫回憶了太久,李夫人誤以為他很喜歡,就笑說要不這幅畫包起來給小林,家裡還有其他掛畫。
林靜松再怎麼樣都知道不能奪人之愛,很快說不用。不過,他最後拿出手機,問能不能拍一張。
離開李教授的住宅時,林靜松的手機里多了幾張鄭千玉以前的畫作。林靜松練習時將幾張照片放大了看,想像著鄭千玉的背影坐在狹小的床尾,專注地塗抹畫布的模樣。
秋天裡的第二件事,是林靜松在某天早上查看自己的私人郵箱,發現他以前熟識的跳傘教練發郵件過來提醒他,說他已有半年沒有跳傘記錄,這超出了證書的有效期。如果接下來要進行跳傘活動,需要回基地和教練進行一次檢查跳。
林靜松持有的是D級跳傘證書,這是跳傘證中級別最高的,已達專業教練的水準。
這一切源於三年前他剛到洛杉磯,由於情緒問題十分嚴重,除了工作,林靜松需要投入到其他的事情之中,才能緩解精神上遭受的劫難。
選擇跳傘,是因為林靜松有輕微的恐高。在搭乘直升飛機升空時,他就感到眩暈,不過這種眩暈的程度不足以使他失去身體的掌控權,只是暫時沒有餘地去想其他事情。
林靜松覺得,這種感覺比酒精或藥物來得更對,他討厭知覺混沌的狀態,因為他已經是了。
為了對抗「和鄭千玉分手後久久無法忘懷」這件事,林靜松選擇頻繁地去跳傘。在他考證之前,他已經達到D級證書所要求的最低跳傘次數,500次。
三年來,林靜松跳傘的頻率從未有降低過。他工作能力強,效率高,足以留出時間給這件事,畢竟如果不投入到這裡,就會不可避免地倒向其他。
半年之前,林靜松非常突然地中止了這項活動。突然到基地的跳傘教練心生憂慮,怕他是不是去了別的地方跳傘不小心跳死了。還發來簡訊,問林靜松近況。
林靜松非常忙,有做簡短回復,又很快忘記了這件事。
跳傘教練從林靜松第一次跳傘就認識他,或多或少知道他心裡有一道過不去的坎。不過林靜松毫無傾訴欲,也就無從得知那具體是什麼事情。
不過這次維持證書有效期的檢查跳,林靜松還是來了。他的外表看上去和半年前消失時無異,精神狀態卻好像發生了巨大轉變,這種變化說不清道不明,但也確切存在於他的身上。
林靜松說,這是他最後一次跳傘。
直升機起飛時,越過下面較為暗的雲層,雲頂之上是更為純粹、潔白的世界。林靜松俯瞰著下方,就連那種輕微的眩暈都消失,在螺旋槳發出的轟鳴聲中,林靜松背著傘包,落向雲層。
狂風疾馳在耳邊,世界仿若顛倒。跳傘是以一種很極端的方式體會世界的活動,林靜松選擇它,是因為他曾經有極度難以忘懷的事情,需要藉此,來清洗一些至深至暗的感受。
這一次在半空中,他打開傘降落,心裡想的是這最後告別過去的一跳,占用了他少許去與鄭千玉見面的時間。
不過還好,他已安排妥當,落地之後就可以出發。
第57章
漫長的夏季結束後, 城市迎來非常短暫的秋天。熱氣消散,天高氣爽,溫度來到一個較為舒適的區間, 也不再有突如其來的陣雨,使鄭千玉狼狽地擦地板。
回到家裡,他經常打開窗戶使珍貴的秋風吹進室內,或是在清晨走進陽台,用身體感受這難得的秋季。偶爾會碰見在陽台澆花的老劉,帶著鄭千玉的鸚鵡哥哥。
老劉說鄭千玉最近看上去氣色不錯,鄭千玉笑著說是嗎, 蹲下去摸索角落的花盆。他現在備了一個噴水壺,有時候自己澆水,有時候老劉澆水, 一盆綠蘿養得比幾個月前都大了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