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倪圖鈞的聲音是啞的,他搖搖頭,又笑了笑,「我就是有點不相信這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年方傑有點聽不懂。
「你。」
不是騙人,倪圖鈞的眼底有一種茫然。他看著年方傑的臉,仔仔細細,不放過每一個角落。
「我最後一批回來,你是不是很失望?」年方傑輕聲問。
「為什麼這麼問?」
「你沒回我消息。」
「我沒回嗎?」橄欖色的眼睛從迷茫到驚訝,倪圖鈞馬上拿出手機來確認,然後就好像想起了什麼,收起手機,手指捏住眉心,那兩道細紋皺了起來。
「抱歉,我……以為回了,最近很忙。」
年方傑的拇指用力按下去,把那兩道蹙起的細紋撫平。
這力量壓得倪圖鈞向後躲,卻被年方傑扶住後頸。拇指下的皮膚皺得更厲害。
「你有皺紋了倪圖鈞,別老皺眉。」年方傑的拇指點在他眉心揉著,把擰成一團的結推開。
「是嗎?」倪圖鈞終於在他的揉按下放鬆下來,嗓子裡帶了一絲啞,是剛才留下的,還是又啞了,很難說。
他們的眼神沒交集,年方傑看著倪圖鈞的眼睛,倪圖鈞看著他的唇。
就在他們逐漸靠近的時候,房間電話響起來。
「是機器人……先吃飯。」倪圖鈞扶著他的肩膀,把他溫柔地向後推開。
他點的燒鵝,鬼知道他怎麼猜到的,年方傑最想吃的就是燒鵝。
在A國3年,他的廚藝已經登峰造極,什麼都能做了。除了燒鵝,首先那兒的鵝都在公園的湖裡,要抓有難度。
年方傑也沒饞到那程度。
倪圖鈞不讓他幫忙,自己拿著酒精擦了一遍才打開,全都在餐桌上擺好,再招呼年方傑過來吃。
有那麼十分鐘年方傑都沒顧上說話,猛吃了三四塊。倪圖鈞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臉上又有笑容了。
兩個人這時才聊了聊各自的三年。
妥捷是倪圖鈞離職後第二年創立的,到現在也就小半年,當中的空窗期他去參與了疫苗研發。
「還真去做疫苗了啊?那他們的傳言還說對了。」年方傑拿著鵝腿的棒骨感嘆,果然,燒鵝下樁的是最棒的。
「報名的志願者,正好沒事做。」倪圖鈞吃飯還是這麼慢條斯理,每口都琢磨一遍,一說話就更慢了,「我做腫瘤藥的,隔行如隔山,只能幫忙做了抗原篩選,還有臨床。」
「臨床?」
「嗯,一期臨床。」倪圖鈞拍了拍左臂,「先享受了。」
難怪現在萬人排隊的疫苗他提前接種了呢,原來當的小白鼠。
「你呢?聽說A國居家辦公了好幾個月?」倪圖鈞問。
「對,A國不是比咱們嚴重嘛,總部下決定的時候,做制度的人也被感染了,就只有個簡單的通知,我頂上的。」
那段時間,全公司的人工作都陷入停擺,可年方傑卻每天從睜眼開始,就開著字典和翻譯器,研究總社制度,提修改建議。
沒日沒夜的兩個星期之後,H社全球適用的居家辦公制度2.0版出台,Jeff Nian的名字永遠留在編輯人欄目里。
「所以,你的升職實至名歸。」聽他說完,倪圖鈞讚賞道,但眼裡卻帶著一絲別的情緒,「回來了,能輕鬆點了嗎?」
除了搖頭和苦笑,年方傑不知道該有什麼表示:「你沒聽別人說嗎?關於我回來是幹什麼的。」
「沒人相信你回來是來開人的。」倪圖鈞明顯是聽說了的,「Jeff在H社,還是傳說中的英雄。」
什麼英雄啊。年方傑無奈地笑了笑,到時候他們就知道了。
吃完飯沒多久,倪圖鈞就接了個電話,好不容易鬆開了的眉頭又重新擰起一個結。
「公司里有點事。」他掛下電話,眉頭都沒鬆開,「我得去一次。」
「你去吧,我來收。」年方傑說。
「沒事,我來吧。」倪圖鈞起身搶過他手裡的飯盒,迅速收進外賣袋裡,「你得倒時差,早點休息。」
走的時候年方傑問他要不要拿一張房卡,倪圖鈞拒絕了。
「我只會在你同意的時候來。」他反倒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給你一張。」
「幹嘛?等我辭職給你去做HR?」年方傑接過名片:妥捷生物的logo是一串由苯環組成的葡萄,三顆紫色苯環葡萄排列成一個正三角形,頂端的雙鍵有一鍵是綠色,很有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