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藺言倒吸了一口氣,擔憂的抿緊唇。
桑德拉的醫療條件他是知道的,如果創面過大,機械醫生未必會進行治療。
閔盛的下一句話讓他放了心:「嚴安說S區的新犯人學過醫,可以讓他治。」
閔盛不知道嚴安是怎麼想的,又或者這名犯人有什麼秘密,這麼多年來從沒有哪個犯人有這麼高的自由度,將獄警的命放在罪犯手裡,簡直荒誕。
藺言察覺了閔盛心情不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前輩,我們先把人帶去海灘吧。」
【夏娃: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人工智慧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夏娃:你認識那個S區的新犯人?】
【藺言:不認識,不知道,不清楚,你不要隨便污人清白。】
【夏娃:果然認識。】
瞞不過去,藺言乾脆已讀不回,反正進了他袋子的學分絕對不可能吐出來。
閔盛呼出一口氣,提起地上青年的後領,將他扔進犯人中間,冷聲命令道:「走。」
海灘
A區和B區終於匯合了。
藺言剛伸了個懶腰,就看到了一身血腥氣,走路遲緩的程北,他看起來吃了不少苦頭,臉上、脖子上、一直到手上都是乾涸的血跡,走路時雙腿止不住的顫抖。
為了不讓自己在擁擠的人群中摔倒,程北選擇將四周的犯人全部推開。
「砰!砰!」
沙灘上接二連三的倒下了幾名犯人,他們不敢埋怨程北,趴在地上就不動了。
其他人見狀自發的遠離他,身邊人的減少讓程北更加突出,因此,程北的倒地也盡收眾人眼底。
藺言踩著沙子走到男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狼狽的程北,語氣淡淡的:「你又不禮貌了。」
【藺言:他不是笨蛋,為什麼記不住學過的東西?】
【夏娃:因為他不願意記住。】
【藺言:那我再教一遍吧,好老師不該輕易放棄學生,哪怕這個學生劣跡斑斑。】
【夏娃: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倒計時開始。】
程北趴在沙子裡,血和沙粒混在一起,被衝上岸的海水一遍遍洗刷,浸在水中的身體冷進了骨頭縫。
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但他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動一動手指都難,這具身體如他所想的那樣逐漸適應了電擊帶來的痛楚,卻無法消除那股麻痹感。
從頭到腳都像被一根長針串了起來,必須要有人去撕扯,才能體會短暫的自由。
「程北。」
他聽到頭頂有人在叫他,程北無所謂的想,你愛叫就叫吧,我又沒辦法回應你。
於是那聲音更近了,一隻手出現在了餘光之中,幾秒後,冰冷的海水平等的咬住了藺言的手指。
程北看到了被洇濕的布料,看到了貼著指腹勾勒出來的輪廓,看到了自己臉上的血像污漬一樣附著在藺言的指尖。
程北也是桑德拉監獄的污漬。
身體麻了,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活躍了起來,程北止不住的開始思考,藺言想要做什麼?
如果藺言想要感化他,那他就想太多了,程北確信自己沒有良心,在肋骨下跳動的是一塊染滿黑泥的爛肉。
「根據我學到的知識,桑德拉的電子鐐銬可以保證十五分鐘左右的麻痹狀態,該狀態會隨著使用次數的疊加而逐漸縮短。」
藺言蹲下身,將程北的臉上的沙粒緩緩擦乾淨,繼續道:「距離你恢復知覺還有四分鐘。」
「你想去海里玩玩嗎?」
什麼?
程北艱難的轉了轉眼珠,藺言的話從耳道里爬進來,又爬了出去,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他無法理解藺言的意思。
好在,藺言是個樂於為人解釋的好孩子。
他撥開程北凌亂的頭髮,露出男人陰沉沉的雙眼,雙手捧起他的臉,程北的面部肌肉還沒恢復,沒有任何表情。
傾身,額頭與額頭相貼。
藺言嘴角下壓,少見的露出了冷淡的神色:「你還記不記得,幾天前,就在這裡,有一名A區囚犯被沙蛟吞腹,身受重傷?」
「啊,你先別誤會,我知道他也是大奸大惡之人,沒有為他討公道的意思,但是,你這次有點太過分了。」
濕漉漉的手套按在程北的臉上,鼻尖能夠聞到咸腥的海水味,也能聞到藺言身上的香氛。
檸檬嗎?
思緒在天上胡亂飛舞,程北從來不會懺悔自己的過錯,只會以行惡為榮。
少年睜著一雙澄澈的藍眸,聲音沒有往日的雀躍:「前輩沒有得罪過你,你就想要他的命,程北,你真可怕。」
程北耳尖動了動,目光中流露出些許不可思議。
可怕的是你才對。
臉上的溫度消失了,視線中的藺言站直身體,目光沉靜的看著他,道:「犯人A74112號,犯人B0974號,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