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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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緊緊的攥住了被單,崔堂平靜的面容被蹙起的眉破壞,他的呼吸逐漸偏離了規律,越來越急促。
廣闊無垠的海面,少年抓著他的衣領將他的臉埋進了咸腥的海水之中。
寒冷的液體鑽進他的鼻腔,湧入喉,沒過下半張臉。
恐懼在這張臉上爬行,他竭力掙扎,卻掙不開牢牢捆緊的繩索,尖叫和粗喘從身體裡迸發出來,向著藺言求救。
少年如他所願。
堵住喉嚨的水向下退開,停留在脖頸處,似乎隨時準備反撲。
「嗬、咳咳咳!」崔堂藉助咳嗽將體內的水逼出來,眉目痛苦的擰在一起。
不等他說話,藺言再一次用力,崔堂痛苦的扭動身軀,水波一陣陣的漾開,然而,這一次,藺言沒有再給他機會。
他在深海中溺斃。
高塔之上,少年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下一瞬,兩人雙雙墜落。
崔堂的心臟發出了尖銳的叫喊聲,擁著他的少年卻笑吟吟的,顱頂裂開的瞬間,少年消失了。
一隻白鴿從懷裡飛了出去,下一瞬,崔堂的眼前被紅色覆蓋。
密林深處,一把獵槍對準了他的心臟,而崔堂無所遁形。
無論他跑到哪,槍口總能在第一時間鎖定他的位置,仿佛甩不掉的背後靈。
「砰——!」火光一閃而逝。
崔堂倒在了泥濘的地面,失血的感覺熟悉而痛苦,溫度和意識共同遠去,疼痛感卻越來越明顯。
是你。
又是你。
死亡的感覺如此清晰,以至於崔堂開始思考,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黑暗的屋子、突然照進來的月光、血、槍傷、還有那隻舉著槍的手——
藍色。
崔堂猛地睜開眼。
他動了動手臂,掌心按住了被子彈灼傷的部位,那裡被一層層繃帶裹住,像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在夢中,藺言殺了他三十六次。
第21章
醫務室亮著燈, 刺目的白光照進了崔堂的眼底。
男人恍惚了幾秒,用手背擋住眼皮緩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擺脫了夢境。
夢和現實的縫隙之中,那雙湖藍的眸越來越模糊, 崔堂再試圖去回憶時, 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
他想坐起來, 五臟六腑傳來的痛意又逼著他做一具僵硬的木乃伊。
崔堂醒來的第二分鐘, 兩名守在受傷獄警身邊的機械人立刻將他控制住了。
無機質的機械音聽起來比海水還冷:「躺下, 你需要休息。」
崔堂一點都不想休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那位不知名的獄警, 可惜, 崔堂的身體狀況不能支撐他這麼做。
重新躺回床上, 男人眼珠轉了轉, 看到了脖子上裹著厚重紗布的獄警,許久不曾喝水的嗓音聽起來乾澀又磨耳朵:「他怎麼了?」
機械人燈泡大的眼睛閃了閃光:「A區犯人程北惡意襲警,從明天起關上為期一周的小黑屋。」
「才一周?」崔堂忍不住想笑, 一笑, 腰側的彈孔就被牽動著疼,吸了兩口氣,男人嘲諷道:「我可是在裡面關了半個月。」
機械人上下掃描了崔堂一遍,將他的過往違規記錄翻了出來。
【S區犯人崔堂
三個月前, 奪走了一名獄警的手槍, 致兩名犯人一名獄警死亡,關小黑屋一個月。
出來後不知悔改, 試圖潛入地下倉庫未果,關小黑屋一個月。
再次出來時狀況堪憂,精神渙散, 調理恢復後再次試圖襲警,關小黑屋半個月。】
「你,」機械人說:「半個月關少了。」
崔堂嗤笑:「程北的一周也關少了。」
他見過程北,那傢伙也是個犟骨頭,關小黑屋根本不可能讓他長記性,只會迎來更加瘋狂的反撲。
崔堂側過身體,將全身的重量壓在傷口處,笑著問:「這位快要退休的超老款機械人,你知道打傷我的獄警是誰嗎?」
兩名機械人同時歪了一下腦袋,發出「嘎達嘎達」的脆響。
沒有回答崔堂的問題,一名機械人背後伸出了細長的機械臂,將支起上半身的崔堂再次按回床上:「你的傷口崩開了。」
溫熱的血溢出了紗布,崔堂無所謂的說:「小傷而已。」
另一名機械人無情的拆穿了他:「小傷不會讓你昏迷這麼久。」
藺言很會挑地方,既不會傷到根本,也不會讓崔堂恢復的太快。
好學生。
腰間的紗布被解開,崔堂五指蜷縮了一下,機械臂太冷了,一碰過來,崔堂全身都生理性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