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之前怎麼都捂不暖,原來是假的。
封荊的腰腹處被一圈紗布裹緊,子彈已經被挖了出來,只要後續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
藺言捏著他的手指,一邊的臉鼓鼓囊囊的,氣流「呼」的吹了出來,「你幹嘛給我找麻煩啊,要是嚴安一槍正中心口,我的觀察報告怎麼辦?」
他說了封荊也聽不見,藺言輕輕打了個哈欠,捏著封荊的手指玩了一會兒,俯下身,靠著床頭閉上了眼。
封荊緊閉的眼皮下,眼珠劇烈的轉動著。
他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剛開始甚至沒反應過來。
兩年前的S區和現在沒什麼不同,一個心心念念虐殺年輕人的康拉德,一個心比臉黑的尹玉成,一個不知道想活還是想死的褚沙,還有一個要不是後台夠硬早就被切成片了的弗朗澤戴維。
哦,封荊轉過身,看向牢房裡坐著的男人,差點忘了,還有個常年住小黑屋的崔堂。
怎麼會夢到兩年前的事?
封荊雙手插兜,沿著走廊向深處走,一隻手從右邊伸了出來,褚沙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問道:「你是誰?」
兩年前的封荊是怎麼說的?
稍稍回憶了一下,封荊給了褚沙一個輕蔑的「哼」聲,「現在不知道沒事,等我殺個S區的,你就知道了。」
念出兩年前的台詞時,封荊差點笑出聲,他沒理褚沙,繼續向前走,最後停在了S07號牢房。
尹玉成背對著他,像是睡著了,沒有任何動靜,哪怕封荊重重的踹了一腳金屬欄杆,發出刺耳的巨響,他也完全不為所動。
康拉德倒是動了。
他捂著耳朵退到了牆角,目光嫌惡,從封荊身上,他聞到了一股血和人命堆出來的腥味,可以說,封荊的血是康拉德最反胃類型。
「尹老闆,」封荊挑起唇,眼神晦暗不明,「來客人了,怎麼還睡?」
封荊和尹玉成不認識,他之所以要來S區找尹玉成,僅僅是因為一張名片。
一張封荊在封少校的包里看到的名片。
如果不是鋃鐺入獄,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名片的主人居然是一名詐-騙犯。
封少校和他怎麼認識的?
尹玉成是不是還有什麼特殊的秘密?
他這麼一喊,側躺著的男人終於有了點反應,尹玉成翻了個身,被子一掀繼續睡,全然把封荊當成空氣。
「噹啷!」
封荊又是一腳踹在欄杆上,噪音極具穿透力,直直的扎進耳道,把其他牢房裡的犯人全都驚動了。
「哪來的神經病,」崔堂擰著眉,雙眼殘留著熬夜的血絲,看著十分滲人,「他不怕被人套麻袋嗎?」
「他怕什麼。」
「他就是專門套別人麻袋的那個。」
聽了這話,崔堂挑眉:「尹玉成的同行啊?」
「不是,」康拉德說:「B區的人說他單純圖殺人,不圖錢。」
B區能得出這個結論,全靠封荊平日裡的行事風格太過極端,哪怕是程北也不至於路邊看到人就動手。
「尹老闆,出來吧。」封荊又喊了一聲。
他記得後面的發展,如果這場夢和現實完全對應的話,接下來應該是尹玉成為了錢答應和他聊兩句。
然後——
封荊咬住牙關,他的本意是趁此機會殺了尹玉成,沒想到被尹玉成反將了一軍。
尹玉成終於坐起了身,他伸了個懶腰,狐狸眼眯起,上下打量了幾眼封荊:「客人?你不像。」
「那我像什麼?」封荊笑著問。
「像來找罪受的。」
眼前突然一黑,再次亮起時,剛才的畫面消失了,封荊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折斷的左臂。
哈啊——夢跳過了最屈辱的畫面,卻留下了他一生無法忘記的污點。
尹玉成折斷了他的左臂。
這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封荊從小在軍部接受訓練,而尹玉成不擅長正面對決,他是個優秀的騙子。
封荊理所當然的被他騙了。
掉以輕心的代價就是失去一隻手,封荊不怕疼,哪怕是掏他一塊內臟都行,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居然被騙了。
他前半生都在裝好人,騙過了封少校,騙過了第三軍團的士官們,一直騙到不願意再裝下去,而尹玉成卻騙了他。
心口一陣陣發堵,封荊站起身,左手無力的懸掛在半空中,像是一根枯枝條。
眼前一片白茫茫,沒有牢房也沒有嘲笑他的犯人,封荊隨便選擇了一個方向走去,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