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聞突然認真的語氣把藺言嚇了一跳,他左右看看, 確定審訊室里沒有其他人, 猶豫了一下, 抬眸問:「什麼真心話?」
牧聞的真心話真不真還有待商榷, 但藺言是真的有點好奇。
彎下腰,少年湊過去問:「你說,我一定不告訴別人。」
「其實…」
牧聞也仰起臉, 對著藺言的耳朵吐了口氣, 眼見藺言要躲,他立刻道:「封荊以前在桑德拉挑釁過克里斯曼,當時克里斯曼懶得理他,讓其他人去教訓他。」
「封荊說, 克里斯曼的兄長在外面弄了個有意思的東西。」
「什麼東西?」藺言追問道。
「改造人。」
牧聞不懷好意的笑起來, 「最看不起機械人和人工智慧的人,居然一手推動了改造人法案, 向人類的器官中插入晶片,使器官特化,延長使用年限。」
一顆即將壞死的腎也能苟延殘喘十幾年。
藺言眨了眨眼, 「那尹玉成的生意不是做不成了?」
「何止啊,」牧聞用誇張的語氣說:「一旦這個法案真的通過並實施,那有錢人就能不停的依靠更換器官活下去。」
「長官,你覺得,尤利塞斯想做什麼?」
藺言茫然的抬眸,問我幹嘛,我像是懂這些的人嗎?
少年將問題拋了回去:「他想做什麼?」
牧聞沒覺得藺言不懂,只覺得藺言在跟他對答案,眼角一彎:「我猜,他是真的身體出問題了。」
尤利塞斯疑似身患隱疾的事藺言之前從克里斯曼的手下嘴裡聽過。
大家都一副尤利塞斯快不行了,未來是克里斯曼的天下的模樣,但藺言不太信。
隱疾,什麼是隱疾,不便告知他人的病就叫隱疾,既然如此,痔-瘡算不算?
【夏娃:猜的有點太大膽了。】
【藺言:老師說思維發散才能多得分。】
好學生要學以致用。
看牧聞的表情,藺言終究沒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只點點頭,似乎表達了認可。
牧聞也覺得他們倆的想法完全一致,都不說話,兩人對著笑了好一會兒。
【夏娃:我不好說,你們倆看起來比尤利塞斯更需要醫生。】
【藺言:傷心了,夏娃。】
【夏娃:你比牧聞症狀輕一點。】
這麼一比,藺言又能接受了。
伸了個懶腰,他繞到牧聞身後檢查了一下手銬,確定沒問題後對著青年揮了揮手,「我走啦,你好好休息。」
牧聞沒想到他這就準備走了,下意識抬頭想看鐘,後知後覺的發現審訊室什麼也沒有,連忙叫住他。
「長官!」
牧聞看著駐足的少年,笑著問:「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等待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尤其你根本不知道你等的人究竟會不會來。
桑德拉折磨犯人的法子很多,牧聞不怕電擊的痛苦,只怕無聊。
對於一個表演欲望強烈的話癆人士來說,讓他一天不和人說話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藺言歪頭想了一會兒,「等你什麼時候想我,我就來了。」
騙子。
牧聞笑吟吟的望著藺言,眼底縈繞著淡淡的冷意,他微微屈指勾住手銬邊緣,用勒進肉里的痛楚驅散惡念。
我想你的九個小時裡,你在哪呢?
門再一次打開,藺言離開了,牧聞似乎看到門口有人,對方藏在黑暗之中,上半身完全看不見。
不過,那熟悉的感覺——
「尹玉成?」
牧聞下意識想坐直身體,身後手銬一拉,就重新摔回了椅背上。
牧聞呼吸漸快,手指像啄木鳥的嘴巴一樣「篤、篤、篤」的敲著椅背。
尹玉成居然和藺言一起來,他們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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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
最後一個月了,為什麼這些犯人都不讓他省心呢?
將牧聞繼續關在審訊室,藺言站在海邊吹著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惆悵。
他本來想冷靜一下,但是把頭埋進海里好像有點太冷了,人類除了大腦還有其他地方發熱嗎?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藺言蹲下身撥弄了兩下細碎的沙子,想到了另一個冷靜辦法。
海風帶著濕冷的氣息席捲上皮膚,他站起身,踩著沙子走近,浪花輕輕拍打他的靴面,垂著眸,少年思索了幾秒,又向前跨了一步。
一步一步踩在鬆軟的沙灘上,腳印蔓延到海邊,最終消失在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