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神遊天外想正事,然而他的動作乃至表情太過引人誤會,龍奇邃小心翼翼地端詳半天,破碎地擠出一句:「……不好吃嗎?」
季刑霄淡定地接話:「炒得太辣了。」
龍奇邃一愣,緩緩打出一個問號:「……有人問你嗎?」
「傷患忌食辛辣,我以為是常識。」季刑霄慢吞吞道。
龍奇邃:「……」
龍奇邃被一招制敵了,將信將疑地把那盤放了青椒的菜拿遠了點,把清湯寡水的菜換到了林疏面前,眼巴巴道:「我想著你愛吃就炒了,沒想那麼多……」
「嗯?」林疏這才回過神來,仍沒有搞清發生了什麼,疑惑道,「什麼?我是很愛吃肝尖呀,你放遠做什麼。」
「他說你受傷了不能吃辣。」龍奇邃果斷禍水東引。
林疏停下了去扒拉盤子的手:「醫生有交代過嗎?」
龍奇邃委屈:「沒有啊,醫生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但他說這是常識。」
然而林疏自認為最缺的就是常識,別人一拿「這是常識」堵他,林疏十有八九會相信,眼下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雖說不記得醫囑里有過這一條,但還是瞭然地連連點頭,去夾新的菜。
「多吃點。」季刑霄幫他夾了一筷子。
上眼藥失敗了,龍奇邃氣得臉比大白菜還翠綠。
林疏對餐桌上的暗流涌動毫無察覺,就算察覺了也不關心。他咀嚼著水靈靈的娃娃菜,宣布道:「吃完這頓飯,我回一趟跟沈縛一塊兒住的那套房子。」
季刑霄還想勸他:「不再等等嗎?憑你現在掌握的信息,他完全可以編出更多的謊話來矇騙你。」
林疏淡淡道:「見招拆招吧。」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沒人接他的話。
龍奇邃不試圖改變他的想法:「那……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嗎?」他很不情願地加上了「們」字。
「就算比如送你到家門口,或者你們談判的時候,我再多叫幾個人在後面站著當保鏢,感覺很有必要。」龍奇邃說道。
林疏嘴角抽搐:「……暫時還沒有。」
季刑霄聞言詫異地看了龍奇邃一眼,開始在心理重新評估那個有錢哥到底是不是這個人。
林疏對龍奇邃的驚人之語早已習以為常:「保鏢就免了,你送我一程吧,省得再找司機了。」
不想給額外的反應時間,林疏特地沒有提前告訴沈縛就直接到了他失憶時醒來的房間。
簡短些稱呼,就是他跟沈縛的婚房。再短點,是他跟沈縛的家。
這套樓盤地理位置極佳,處在商圈中心,靠近交通樞紐,徒步就能抵達A市的江邊。跟龍奇邃報出地名時,林疏才感到一絲熟悉——這正是當年他被強逼著挑選的房子,是沈家投資開發的房地產,如今早已建成,成了本市乃至全國有名的高檔小區之一。
要不是他突如其來的失憶,沈縛如今的生活還真是如願以償了。
林疏反覆品味著這四個字。
如願以償。
龍奇邃的車沒有經過登記,就算是豪車,在小區門口也是意料之中的被卡了下來。林疏在后座降下車窗,正欲走過來詢問的保安立刻原地掉頭折返,道閘杆緩緩升起放行。龍奇邃握緊方向盤,又問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我陪你進去?」
林疏讓他問煩了:「你倆見面做什麼?自由搏擊?」
龍奇邃一下子不說話了。
先斬後奏,林疏人臉識別進門,堂而皇之地往沙發上一坐,在茶几上墊了一個沙發墊,把那條傷腿搭在上面,才慢悠悠地打開手機給沈縛發消息,言簡意賅:
木木:回家來見我,等著你。
偌大的獨棟別墅居然空無一人,電閘說不定都是關著的,全靠窗外尚且明亮的自然光透過玻璃映射進來。目光所及的各處都乾淨規整,絲毫沒有生活痕跡,要不是餐桌上放著喝了半盞的茶底,林疏簡直要懷疑,在他徹底搬走之後沈縛還有沒有踏足過這棟房子。
發完消息,林疏把手機丟到一邊,陷在柔軟無骨的靠背中難以自拔。一樓客廳的占地面積極大,從窗戶投過來的那點光還要經過紫色紗簾的過濾,等到了林疏盤踞著的地方已經所剩無幾。很快便隨著時間推移,天光將盡而越來越暗沉。
遠處沉悶的滾雷聲由遠及近,陰沉的烏雲裹挾著厚重的雨水來勢洶洶,極快地遮蔽了整座A市,細密的雨點沒有任何緩衝撒下,敲擊在窗口,發出接二連三的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