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亮、好吵。
灰色的被子被陽光侵占了大半,灰被、床沿、地板,無處不被大片璀璨的金黃籠罩,他的被子上停留著一片窗的投影,有一處像是只蝴蝶。
世界的聲色一下湧入他眼中,亓季昀微眯著眼,只覺得這床被子也沒有那麼糟糕,它很暖和。
被啟明星曬得很暖和。
賽博高邦是賽博人和一些其他物種的家鄉,古地球裔來到這裡後,習慣性將賽博高邦用來照明的啟明星稱作太陽,但實際上,這裡沒有明顯的四季輪轉,一切季節更替由賽博中央管理局負責監控的氣象機器晴雨控制。
又因為氣象機器也能算是賽博人中的「特殊種類」,他們同根同源,部分賽博人會將氣象機器視為賽博高邦的祂,祂喜歡四季相近,不聽從他人建議,隨心隨意控制雲雨。
亓季昀在放逐之地見過一條用紅漆噴在圍牆上的標語,上面寫著「賽博人的祂是特種,誰是特種?」
後面帶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紅臉壞笑」,不少小不點會在後面用粉筆塗鴉一個「ME」或更富有個人特色的火柴小人。
他沒忍住扯了扯嘴角,突然又想到些什麼,笑意凝固在唇角。
為什麼光這麼亮?
下午一點,Alpha早就去上班了,小孩也不在,家裡很安靜,亓季昀坐在餐桌旁享用他的早餐,兩個煎蛋,一個煎蛋餅。
管家克洛利一早讓家政打掃了全屋,端上餐點後便退到外邊去看園丁打理花園,現在亓季昀的腿邊只有大管家小樂正在打轉。
這個據說「工作一年半,經驗大滿貫」的大管家腦袋圓圓,淡藍的頭頂沒有頭髮,圓墩墩的身材像是個酒桶,從亓季昀開始吃飯起,他就一直在一樓巡邏,點評家政的服務。
甚至連底部都是履帶。
亓季昀手持的餐具短暫停留在半空,長睫下的藍眸閃過一絲困惑,他的視線從圓形煎蛋的波浪焦邊移到路過餐桌的履帶邊緣,都圓,且有波浪。
它才工作一年半嗎?
亓季昀以為是十五年才對,這種類型的機器人,他小時候都很少見。
但鑑於亓季昀現在得了「一年半PTSD」 ,他決定閉嘴,免得又牽扯出什麼「陳年舊事」,比如六點半的門禁,一歲的小孩,一年半前的相親。
是的,昨晚他死了好幾天的哥哥又復活了,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那王八蛋大半夜來問他身體如何,亓季昀回了沉默,以至於大中午起來就見他破大防,發了一大堆有的沒的。
亓季昀回了個哦,從一堆廢話中提取出少量有效信息,發現自己去相親居然差不多就是在一年半前的那個時間段。
一年半前去相親,一歲的小孩,半年的婚姻。
最重要的,昨晚那個不熟的Alpha說什麼「剛在一起」。
亓季昀垂著眼睫,加上他隱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玩玩也不錯」。
他現在從懷疑對方騙婚,變成了懷疑自己。
假如,他是說假如,真是他自己騙婚,以他有時非常淡薄的道德底線來說,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