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有理。」
少年彎起眼角。
「可世事皆是這般,人們逐名逐權,求力求利,都抵不過奪命的意外,即便如此,執著於外物之人又何其多。」
霜翎微微啟唇,福至心靈。
「你這麼講,我一下子通暢了。」
星雲朗又勾起嘴角,「何況你雖是仙尊親傳弟子,還在風雲榜詭級榜上有名,但你看起來實在不像高手,旁人都當你是好捏的軟柿子。道友這份謙遜的態度和精湛的演技,叫本君也佩服得很吶。」
霜翎:「……?」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沒在謙遜呢?
樂呵閒談一陣,星雲朗離開尋樂殿,方才還有說有笑的臉,轉身便沉下了面色。
他凝眉望著地面沉思少頃,深吸一口氣,移步去尋找驚闕。
墨衣魔尊靜立園中,少年頓了頓步,快速走到他身邊。
「師父每日都要給魔主大人渡靈?」
他凝眸望著驚闕,刻意壓低了聲音。
「這並非為了補償,對不對?」
墨衣魔尊雙臂環胸,目光淡淡拂過少年的面容。
「本座真身為魔主所鑄,力量為魔主所賜,魔主如今力薄命危,本座助她解燃眉之急,乃是本分。」
「可您和別人不一樣!」
焦急之色自少年眼中破土而出。
「魔族與修道者,皆化天地靈氣為己所用,循環往復,即便力竭也能恢復,但您不能。」
驚闕瞥下眼眸,鎮靜盯起少年。
「阿星早就發現了。」
星雲朗垂眸抿著唇,緊握的雙拳泛起青筋。
「師父的武器便是自己,即便是再激烈的戰鬥,師父放出的力量,終會回歸自身,而師父本身力量磅礴,因而戰無不勝。但此般特質,意味著師父不可通過自身之外的源力修補虧損,也無法獲得提升。」
「戰鬥的靈力尚可收回,但師父渡向魔主體內的力量被冰霖玉吸收,便再不能回歸……師父這樣做,是在削弱自己。」
驚闕微微壓低烏睫,銳光自白瞳中一掠而過。
徒弟太過聰明,有時也是件麻煩事。
驚闕:「終不過損失三成之力,不足為惜。」
星雲朗:「可若讓旁人知曉……!」
他急促地出了口氣。
「且不說仙道那方會如何動作,魔域之內必會有人蠢蠢欲動,師父便安心將這三千年的統治,叫旁人奪去麼?!」
「即便只餘七成力量,本座也不會敗給任何人。」
墨衣魔尊沉穩地自少年身旁邁過,衣擺處揚起寒冽的風。
他在據少年三步處停下,肅然回眸。
「魔主終有一日覺醒歸來,本座會依她所願,掃清障礙。」
「在那之前,吾腳下之尊位,本座不會讓給第二人。」
星雲朗怔然望著驚闕遠去,心中震顫久久不息。
是了,師父在身為魔族至尊之前,首先便是魔主的器物。
若世上沒有魔主霜,師父也不會留在魔宮,鎮守魔域三千年。
師父奪權稱王,從來都不是為了一己私慾,魔族存亡本與他無關,他自始至終,只是在踐行魔主霜的意志罷了。
如此重要的事……他身為他座下最親近之人,竟一直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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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場與大長老的交鋒後,霜翎再沒見過他。或許是他徹底放棄了對驚闕的指望,專心投入到召喚事業中,也懶得再來數落她這個「禍水」。
宮中當值者們的閒話,霜翎隔三差五還能聽到,只是畏於魔尊之威,他們也不敢當面舞來霜翎眼前,近日來,尋樂殿外的環境都清靜不少。
一數時間,霜翎來到魔域也有四十多日了。
驚闕每日以同等強度向她渡靈,到了現下,總算將她體內那貪得無厭之物灌滿,霜翎便趁著冰霖玉靈滿躁動,閉關三日三夜,終與其締結血契,將冰霖玉納入自己掌中。
涼澈的冰藍光戰勝朝陽,將整座尋樂殿都照耀成了冷色。
霜翎看著懸於掌中晶瑩透徹的棱狀晶體,額上細汗涔涔,呼吸久久不能平復。
這磨人的玩意兒,她總算制住它了。
「恭喜主人。」
在一旁不動如鍾靜守三日的男子驀然出聲打破寂靜。
霜翎深深呼吸一口氣,側頭看向驚闕,展顏露出笑意。
「謝謝你。」
「我說過,主人對驚闕,從來無需言謝。」驚闕正坐到霜翎跟前,剛鬆開的眉頭泄露了此前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