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老和嚴師母把他們送到門口,嚴師母叮囑:「小張,你什麼時候結婚啊?再忙也得抽空把大事辦了,我和你師傅也好喝喜酒啊。」
宋晨愣住了,師傅的女兒不都已經上大學了嘛,去年高考的。
張永強卻很自然的接過話:「行,我到時候一定通知您。」
嚴老多送了他們兩步:「永強啊,家祭無忘告乃翁。」
……
出了嚴家大門,宋晨才敢輕聲問師傅:「師傅,嚴師母她……」是不是老年痴呆了?還有嚴老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張永強笑容淡了:「你沒看出什麼來?」
宋晨回想了一下,從進門到坐下沒幾步路,他也不敢在師公家裡亂看:「師公老兩口退休生活應該是挺悠閒的,養養花,帶帶孫子。」
客廳里掛著孩子的照片,還有各種玩具槍和搖控小汽車什麼的,兩人肯定是在替兒子女兒帶孫輩呢。
「嚴老沒有孫子。」張永強已經戒菸好幾年了,說起這個的時候突然就想抽根煙。
他手指頭一舉,小宋搖頭:「師傅我不抽菸的。」身上倒是有火機,就是沒煙。
張永強嘖一聲:「以後帶一包。」看到徒弟的眼神知道他想歪了,「有時候套話不用亮身份,給人散根煙就行。」
小宋點頭,表示學到了。
張永強話頭又起:「你知道嚴老的厲害吧。」
「那有誰不知道啊!」宋晨幾乎是聽著嚴老的故事畢業的。
「咱們現在幾乎滿街攝像頭,老百姓家裡的門鈴也有好些是帶攝影功能的,還人手一個手機,發生什麼被拍下來的可能性很高。」
作案難度大,破案線索多。
「但是以前沒有這種條件。」到90年代後期,大城市也只有重要路口設有攝像頭,「更別提95年的時候了。」
宋晨提取對話里的關鍵詞:「95年?」
95的大案子,是南城連環殺人案?還是火車拋頭案?他記得好像嚴老那時候辦了好幾個大案。
那個火車拋頭案,宋晨記憶深刻。
犯罪嫌疑人在江城鐵路上拋出一顆人頭,人頭被火車碾壓,鐵路巡警發現碎片之後,出動警力在周圍三公里之內畫圈式搜索。
除了顱骨的碎片之外,沒有別的人體組織。
嚴老就憑這半個頭抓到了犯人!
宋晨沒想到自己的師傅辦了這個案子:「師傅,那會兒條件受限,你們靠什麼那麼快破的案子?」
張永強笑了:「靠什麼?先得靠腿,然後眼睛,耳朵,鼻子,嘴,全都得用上。」
先靠腿走訪訪出線索,對受訪群眾察言觀色,從海量的看似無關緊要的信息之中找出關聯,分析案情,偵破案件。
「我記得那次跟師傅辦案,兩個月都不到,就走廢了一雙鞋。」
「試驗在哪個位置拋出和人頭同等的重物,頭顱的碎片可以覆蓋住發現殘渣的幾處主要方位。」
再以此來推斷犯罪嫌疑人是在哪一站上的車,縮小排查區域。
車站人流量巨大,監控又沒幾個,就連車票都不是實名制的,簡直是在大海里撈針。
「而且那時候罪案挺多發的,這種火車拋頭案都不算是大案要案。」老張說著再次感嘆,「還是現在好啊。」
那會連通訊也受到限制,大哥大這種是別想了,頂天有個BB機,還不是中文顯示的。
小宋老老實實聽著,他不是那種聽到「我們以前沒有你們現在的條件」立刻條件反射要槓的那類人。
就刑偵上來說,確確實實就是以前沒有現在的條件。
師傅平時不愛講古,經他手破獲的大案都讓徒弟們先看案卷,寫心得,他看完心得再給徒弟們講細節。
這個教學方式,大概是從師公那裡學來的。
「像這樣的案子,還有很多。」張永強沒有煙抽,進小賣部買了袋無糖的糖,放在嘴裡干嚼,「師傅太出名了。」
張永強猛嚼一下,糖渣在嘴裡碎開:「師傅和師母是晚婚晚育,有孩子的時候師傅都四張多了。」
雖然過去了三十年,回憶起來還像是在昨天:「有人把師傅的兒子拐走了。」
小宋愣住,他胸膛不斷起伏:「然後呢?」
警局收到一封信,那人是故意的,他抱走孩子是為了報復,看看神探能不能找回自己的孩子。
宋晨怔在原地:「是……是……遇害了嗎?」
張永強半天沒說話,他咽下哽在喉嚨口的糖:「信上的原話是,說不定哪一天神探嚴為民會抓到他自己的兒子。」
宋晨猛吸口氣:「操……」
孩子沒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