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一眨眼的功夫,師傅又放鬆了,宋晨接收到信號:「紙不夠?還要買?」
「你去買點玩具小汽車什麼的,還有吃的喝的,看見什麼就都多買點來。」張永強看了看那個臍帶還在的嬰兒鬼,應該是生下來就被拋進江里。
「再買點嬰兒用品!」
嬰兒用品?宋晨目光掃了一眼江岸公園,明明他什麼也看不見,但他覺得喉嚨有些哽咽:「知道了。」
這些東西又是敲了同一家店的店門買到的,紙紮的老闆是個年輕小伙,看見宋晨來來回回的搬紙紮,就快把貨架搬空了。
他一口廣東腔:「長官,你給鬼發利市啊!」要不是剛剛宋晨亮出了證件,他才不開門呢。
宋晨拖了兩麻袋回來,江萌蹲在江邊燒化了嬰兒用品,紅衣女水鬼抱著嬰兒,給嬰兒鬼包上新被子。
江萌低頭燒著紙紮,倏地抬起頭,她好像聽見江邊風聲里夾著一聲嬰兒的笑聲。
沒有嚴皓,張永強摸了根煙,點燃了自己吸。
眼前一眾鬼也過起了年,他們分享著吃的喝的,宋晨剛剛見什麼買什麼,竟然還買了一些女士化妝品紙紮,女鬼們在分口紅。
大過年的,應該收拾得精神漂亮一些。
就是場面不大好看,鬼臉有的青有的白,畫上口紅,看著更嚇人了。
其中一個鬼落在最後面,看到大家都散開,這才磨磨蹭蹭走到張永強面前。
他第一次跟活人說話,有點緊張,結結巴巴開口:「您說那個孩子,我知道。」
張永強愣住,完全是憑著本能在穩定情緒:「麻煩您,仔細說說。」
那個鬼看模樣應該是橋洞底下的拾荒人,他是凍死的,因為不是惡死,所以沒什麼鬼力和怨念,打不過江邊這些怨鬼。
好不容易才在今天得著一件新燒的衣服,他把衣服套在身上,暖和了許多。
「我就是你說的那前一年死的,死了就一直在這片,那天天還沒亮呢,從橋上面拋下來一個包裹。」
那個包裹應該是要拋到江里,但在半空中的時候,拾荒鬼看見一串鬼跟著從橋上跳了下來,他們拼命吹陰風,把包裹「刮」到了岸上。
又一個接一個的墊在那個包裹底下,讓包裹輕輕落了地。
拾荒鬼好瞧個熱鬧,等那包裹落地,他湊上去看。
十幾個鬼把那個包裹圍得嚴嚴實實的,他們不許江邊的鬼們靠近。
拾荒鬼說:「那些鬼一個個凶得很咧,比這一片的鬼全都凶。」
事隔三十年了,張永強怕打斷拾荒鬼的思路,忍著一直沒有提問,香菸燙到了手,他也只是輕抖一下,克制著輕聲問:「後來呢?」
「那個包裹里就是那個男孩嘛。」拾荒鬼比劃了一個,「他這塊還別個小手帕。」
那會兒上幼兒園的孩子,都會用別針在衣服上別一條小手帕,張永強胸膛起伏,夾變形的香菸掉到地上。
煙剛落地,就有鬼湊上來「吸」。
「孩子……還活著嗎?」
「活著嘛。」拾荒鬼說著,就見面前這人整個顫抖起來,他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又偷偷去看三個活人身後站著的葉飛光。
葉飛光沖拾荒鬼微微頷首。
拾荒鬼更加起勁:「活是活的,但也快死嘍。」
那十幾個鬼急得不行,他們想盡了辦法把人引到橋下。
那天下著雨,橋上行人不多,好不容易過去一個人,這些鬼就在雨天刮陰風,把幾個路過行人的雨傘吹下來,吹落到包裹邊。
只要有人下來撿雨傘,一定能看見包裹在動,這樣就能救那孩子的命。
可路人看見雨傘飄下橋,卻沒下橋來。
三十年前那會兒,橋底下荒草叢生,垃圾又多,臭氣熏天的,連條正經的路都沒有,根本就沒人願意下來撿雨傘。
包裹里的孩子呼吸越來越弱,那十幾個鬼想了許多辦法都沒用,眼看雨越下越大,孩子的呼吸越來越細微的時候,他們等來了一個拾荒老人。
「那個孩子被老頭兒撿回去嘍。」
張永強盡力克制住起伏的心潮,他啞著嗓子問:「那個老人什麼樣?後來你還見過那個孩子嗎?」
拾荒鬼說:「見過嘛,他後來兩年還跟著老頭來拾荒。」所以拾荒鬼才會記得那麼牢,只要那個孩子來,他的身後總跟著那十幾個鬼。
那十幾個鬼替他翻找垃圾,替那個孩子在垃圾里找出能賣錢的東西。
「再後來呢?」
「再後來……這裡就治理了嘛。」老人和孩子沒再來過。
張永強馬上搜索新聞,江城大橋附近的生態環境改造是在九九年,也就是說嚴皓一直跟著拾荒老人生活,直到九九年,他還在!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