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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喜禪師啞聲問道:「世子當真知曉他的身份嗎?」

寧離頓時揚眉:「想必禪師自是知曉了,卻不必在我面前賣弄。」

歸喜禪師心道,自己如何是心存賣弄,不過是想要挑破真相。然而這一時,卻見得寧離的面上,已經有一些警惕的神色,似是將自己提防。

「世子為何這樣防著我?」

「是麼,大師看錯了罷……」

還是不肯承認。

他真正應該提防的是誰?當真應該小心的是誰?自己這一身枯槁,又能夠妨礙他些什麼?真正該小心對待的,卻全然不妨!

當真是徹底顛倒。

如今情意重,自然是萬般皆好,而一旦濃轉薄,那厭棄與恚怒,哪裡又是尋常人能夠承受的?!

歸喜禪師又唱了一聲佛號,不知為何而沉重:「世子不曾聽說過『分桃』的故事嗎?」

寧離呆了一呆。

這彷佛是魏王與龍陽君的故事罷?他依稀是聽說過的,可歸喜禪師為何突然提起來?

老僧的目光有些難以看懂,卻無端端要刺人深處似的。寧離遲疑的想,難道歸喜禪師想要說的是,他和行之,行之……

寧離心裡亂糟糟的,被攪做了一團,還沒想得出個所以然來,忽然間,心中一跳。剎那間,他陡地抬頭,望向北側,然而視線之中,除卻梅林院牆,什麼也望不見。

那舉動反常極了,歸喜禪師心生不解。分明此刻,四下安靜,並無半點驚擾。可他分明又看見眼前這少年郎,竟是嘴唇都有些發顫。

「世子?」

「……行之出事了。」

話音未落,人影漸悄。倏忽間,梅林枝梢晃動,花落雪轉後,那玉骨晶瑩的少年,瞬時已不再。

式干殿。

帳幔重重,掩映其中光景,而床榻的深處,躺在其上的青年,兀自昏迷不醒。

鬍子花白的奉御兩根手指搭在脈上,遲遲不語,在他身後,大內總管已經是急得都要發瘋。

本想著是引蛇出洞,哪裡知道當真出了事。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陛下見過上皇之後,竟然咯血昏迷。

「李奉御,陛下究竟如何了,你倒是開口啊!」張鶴鄰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是好是壞,多少給個準話。」

李奉御兩根手指顫巍巍的收回來,目中與張鶴鄰相對。

張鶴鄰心下一沉。

李奉御嘆道:「還需問麼?都是陳年舊疾,大抵是陛下受了刺激,如今那毒又發作了……」

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張鶴鄰霍然回頭,見得來人堅毅面目,玄色勁裝,這才松下了口氣來。陛下突然有恙,著實惶惶,只怕宮中內應細作,裡應外合,當時張鶴鄰就發了消息出去。雖是指了武威衛團團圍了個密不透風,然而只有薛定襄趕來,才算是有了定海針。

「陛下入冬以來一直有些咳,原本休養得好些了,昨日又犯了。」張鶴鄰急道,「薛統領,昨晚你們去抓那解支林,究竟是什麼情況?」

思來想去,這前前後後,也不單單是見了上皇這一遭。

薛定襄沉聲道:「昨日是九齡跟著去的,當時我在宮中拱衛。陛下並沒有說細況,只知曉解支林被下了獄。」

「……是我糊塗,連這都記錯了!」張鶴鄰一拍腦袋。奉辰衛、武威衛兩位統領,通常是輪流護衛陛下,昨日伴在陛下|身邊的本該是薛定襄,只因著與鐵勒那位國師有關,臨時調派了蕭九齡。

張鶴鄰猜測道:「該不會是解支林又刺殺了陛下罷。」

李奉御讓開些位置,教薛定襄到了榻邊。脈象間還有些情況,要請這位大統領來確認。

薛定襄搭指診過,眉頭緊鎖,遲遲不語。

張鶴鄰原本還抱著些希望,此刻見薛定襄也是一派默然的情狀,頓時心臟止不住的沉下去。

他啞聲道:「今日陛下自別院回宮,先處置了亂黨,又去鳳光殿見了上皇。當時想著示敵以弱,刻意使宮人將面色畫的憔悴了些,又抱了罪人裴旻那孩子過去……不知是與上皇說了些什麼,陛下已修身養性許久,竟然受刺激若此。」

原本看著,還算是能夠磕磕絆絆的過了這個冬天,誰知轉瞬便成泡影。

心結難解,痼疾難醫啊……

薛定襄收回雙指,沉聲道:「陛下昨日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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