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甜甜潤嗓子的羹湯,正在一勺一勺往嘴裡送著,她這張櫻桃小口說出來的話,卻跟天崩地裂了一般,驚住了王氏。
王氏是真的傻眼了,她生出來的女兒脾性一直像她,像是沒有什麼稜角的麵團,隨便人怎麼揉搓,卻發不出什麼火來的。
可而今卻變成了這樣,每一句言辭里都是利刃一樣的尖銳。
王氏有點被嚇到。
「珠兒…你、你怎麼了?」
她甚至過來摸了一把蜜珠的額頭,想看看女兒是不是發燒了,才會說出這些話。
別說王氏了,就連站在一旁的幾個丫鬟,也都悄悄對視了一眼,很是心驚。
從來不聲不響看著好欺負沒脾氣的人,說出這等犀利言辭,才叫人覺得石破天驚呢。
因著蜜珠往日裡的文靜秀氣形象太過於深入人心,她如今這番變化才更令人驚異。
蜜珠也料到了眾人會這樣,她索性對王氏道。
「娘,我先前做了噩夢,夢見自己聽信了曲立封對我的甜言蜜語,以至於失足惹來大禍。那個夢好真實,我想這是老天都看不過去,才會特意用夢來警示我。」
「否則我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變這麼多,想著去對付曲立封呢。那種恨意還在我心裡留著,我實在是無法將它只當成一個平平無奇的夢。」
「娘…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
蜜珠抬起雙眸,剛把一晚銀耳羹喝完,瞅著那張臉蛋愈發白裡透紅,有種說不出的清新美。
她並不只是那種仗著年輕時候氣色好,皮膚白,才瞧著好看的姑娘,而是骨相和皮相都完美到無可挑剔的那種美人兒。
年輕的時候好看,想著到老了,約莫也是動人綽約的。
這會兒眼眸水汪汪的注視著王氏,說自己做了噩夢,問她是不是做錯了,登時把王氏那顆當娘的心,都給弄化了。
「哎呀我的珠兒,沒錯,你沒錯。娘不該說你啊。」
王氏是個標準的女兒奴,從前就疼自己這打小就長得過於出色的孩子,而今知道她有這些變化是因為做了噩夢,登時就更加心疼了。
是的,王氏和蜜老爺成親多年,就得了一個蜜珠。
說起來,蜜家大概是子嗣艱難,所以哪怕蜜老爺很努力的耕耘,有了妾室,又找通房,但就是出不來什麼種兒。
多年賣力耕耘下來,也就得了兩個女兒。
一個是正房王氏所出的蜜珠,另一個麼,則是妾室所出的小女兒蜜雲。
至於兒子嗎。
沒生出來,這可成了蜜老爺的心魔了。滿天下找大夫喝了好多藥,偏偏就是生不出來。
去年剛找了大師算命,然後知道了一個不幸的事兒。
——蜜老爺命中無子。
這事兒出來後,很是讓蜜老爺消沉了一陣兒,最後終於決定去過繼一個兒子。
於是才有了蜜家的小少爺——剛剛過繼而來的蜜林。
王氏為了這件事,心裡是很難過的,暗暗垂淚了多次,說自己沒能給丈夫生出一個嫡子,才讓蜜老爺一把年紀了去族裡求人送個男孩兒過來過繼。
前世蜜珠曾經陪著王氏一起垂淚。
這輩子她的觀念可就全變了。
蜜珠得了娘的哄,於是也將娘拉到內室,屏退了四周下人後,悄悄道。
「娘,那個夢還叫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兒,我想說給你聽。」
王氏見她神神秘秘的,不由愛憐地摸著她腦頂。
「什麼事兒啊?」
該不該說,是不是因著有了婚約,知道要成親了,女兒就好像忽然間長大了,變得比她這個當娘的,看著還要有主見。
仔細想想,珠兒的變化,就是從接到聖旨被嚇昏過去那天開始的。
蜜珠:「娘,爹生不出兒子,是他自己沒本事,他不中用。不該你去自責。你不要處處退讓,這樣活著委屈。」
這話一說出來,王氏都趕緊去捂她嘴。
「你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哪能把這種話掛嘴邊。仔細別叫你爹聽見了!」
生不出兒子…這幾乎是蜜老爺的一個逆鱗。
是以,好不容易得來了蜜林這個繼子,蜜老爺是把對方當親兒子一樣疼的,甚至更過。
甚至有幾次蜜林在王氏這裡甩臉色,蜜老爺見了,還反過來訓斥王氏不會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