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孕時,婆母怕他們小夫妻年輕氣盛,鬧出什麼傷著孩子,勸他搬去書房起居,謝縱微卻拒絕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施令窈還偷偷開心了好一會兒。
因她腹中是雙生胎,月份漸漸大了之後,身上的痛苦不適格外多些。在夜裡,種種痛苦不適累積起來壓在她身上,委屈難過的情緒一下子就上來了,有時候上一瞬還好好的,下一刻眼淚就落了下來。
那個時候,謝縱微就是這麼問她的。
替她端茶,送來熱氣騰騰的膳食,又或是扶著她去淨房……
他總是沉默著,為她做一些在別人看來,謝縱微不可能會做的事。
所以才給了她那麼多錯覺。
施令窈被他的話問得恍惚了一下,想起自己心裡記掛著的孫貴妃毀容之事,小心翼翼地說了出來,又眼巴巴地看著他。
朦朧的月光照進床幃里,男人的側臉像是線條清絕的山。
一時間很是安靜。
施令窈有些失落:「好吧……我不該拿這種事煩你。」
謝縱微一時沒說話。
倒不是煩。
只是,他沒有想到,讓妻子輾轉反側了好幾日的事情,竟然是這個。
又過了一會兒,久到施令窈都要忍不住盹過去的時候,謝縱微開口了。
「那款香粉,乃是冀州州牧進貢,只此一份。為示恩寵,聖人只將其賜給了孫貴妃。」
緊接著,謝縱微解釋了一番香粉里添加的,所謂能夠令肌膚光滑細嫩的粉末,其實弊大於利,人用得多了,臉上便會起紅疹。
聽了他的解釋,施令窈恍然大悟:「夫君,你怎麼懂得那麼多!」
謝縱微抿了抿唇,正想說什麼,解決了幾日來一樁心頭疑惑的施令窈此時心無雜念,很快就睡了過去。
她睡著了,謝縱微克制了許久的目光才敢完整地落在她臉上。
半晌,他探過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第5章
施令窈只用某位宮妃指代,將香粉里的玄機簡單和周駿等人解釋了一遍,末了又道:「事關皇家顏面,這件事自然沒有在坊市街巷裡流傳開來,我也不過是僥倖得知。冀州那些礦產,自然也砸在了那些人手上。」
聽說當年的冀州郡守因著此事吃了好一頓掛落。
至於獻禮給冀州郡守,意在讓冀州香粉奇貨可居,孫貴妃能夠在汴京貴婦人間提一提冀州香粉美名之人,他們的算盤自然也是打了水漂。
施令窈不清楚過了十年後冀州的情況如何,不過看周駿他們的表情,只怕他們也反應過來了,自個兒成了那波人找的冤大頭。
冤大頭周駿等人對視一眼,最開始與施令窈說話的漢子名喚汪明,聽完之後心裡難受得不行。
意識到他們被騙了,但又不想承認——那麼大一筆銀子啊!
就那麼砸進去了,一點兒水花都不能有?!
想到施令窈剛剛說的那些話,汪明有些惶恐。
若是有出身顯貴的女眷用了他們的香粉,臉上起了疹子,恐不止是賠了銀子那麼簡單。
到了那種地步,他們兄弟幾個都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汪明緊攥著的拳頭隱隱發抖。
但他還是強撐著道:「你一個黃毛丫頭,我如何能相信你說的話?」萬一面前這年輕女郎只是起了捉弄的心思,想誆一誆他們呢?!
其他人也跟著汪明一起抬頭看向施令窈。
不是他們想要為難一個女兒家,實在是……這批貨是他們最後的指望,若是敗了,他們沒有顏面回家去。
面對那群男人似兇惡又似期冀的眼神,施令窈瞥他一眼:「你打開一盒香粉往自己臉上多抹點兒,試個幾天不就知道了?」
汪明臉一黑:「你——」
「汪明,坐下!」剛剛一直沒說話的周駿厲聲喝住兄弟,頓了頓,他看向施令窈,語氣溫和了一些,「施娘子,方才你口中提到,有法子讓我們賺得盆滿缽滿。」
「不瞞施娘子,我等此來汴京,也算是背水一戰。這批香粉出了問題,我們幾個漢子忍飢挨餓倒沒什麼,但家中老幼卻受不得這個苦。」周駿苦笑一聲,站起身來,正色道,「請施娘子助我等一程,事成,我等必奉上重金酬謝。」
不愧是生意人,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施令窈暗暗感慨,但得了周駿這話,她心裡也是一定。
她固然可以當下就和周駿他們談定生意,但他們沒有親自見過冀州香粉用在臉上之後引起的症狀,眼前瞧著是信了她的話,但心裡始終存了幾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