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他從前就攢些銀子下來,不那麼大手大腳了!
這下他不能用錢莊裡的銀子,身上又沒幾兩現銀,夠用什麼?
謝均晏聽著弟弟在那裡唉聲嘆氣,直覺有些不對,睜開眼,眼尾微微上翹,稍一抬眉,就有一股子與生俱來的傲慢與清冷。
「你急著用銀子,是要做什麼?」謝均晏還記著他死活不肯把那五百兩銀子的用處告訴自己的事兒,一時間想到某種可能,眼神幽幽變冷,「難不成你在外面有了相好?」
如今風氣開放,世家大族裡那點兒腌臢事便更多了,不少紈絝十來歲開始就整日流連勾欄瓦舍,謝均晏絕不允許自己的弟弟也變成那樣。
謝均霆一愣,隨即漲紅了臉,險些跳起來。
「我才沒有!」
謝均晏掃了暴跳如雷的弟弟一眼,淡淡道:「最好沒有。若是被我發現你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不必阿耶動手,我會親自打斷你的腿。」
話里的威懾之意明顯,謝均霆撇了撇嘴,又開始裝了。
他實在是受夠了謝均晏總是在他面前擺出一副長兄如父的樣子。
謝均霆先前還動過和他一起合力找阿娘的心思,但現在麼……
他看了一眼對面神情冷淡的兄長,哼了一聲,休想!
就讓這愛給人當小爹的書呆子抱著他的書啃去吧!
馬車內外的人各懷心事,擦肩而過時,彼此卻好像有一瞬的心神牽扯。
謝均晏睜開眼,看著自家弟弟氣成包子樣的臉,不動聲色地按下心頭突然的狂跳。
施令窈抬起頭,看著那輛馬車,方桃譬李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惆悵。
……她也好想坐馬車啊!
嘆了口氣,施令窈繼續老老實實地往太學走去。
太學坐落在開明坊,周遭沒什麼人家,大多是售賣筆墨紙硯的鋪子和各類書鋪,這時候時辰還早,鋪子俱都還沒開門迎客,街道上也沒什麼人,看著有些冷清。
施令窈才感慨了這麼一句,下一瞬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她愕然回頭,卻見一人騎在馬上,從後頭巷子裡猛地躥了出來,馬兒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般,奔跑的速度極快,須臾間,施令窈甚至能感覺到馬兒噴出的溫熱鼻息就落在她頸側。
施令窈想起墜崖前馬兒的異狀,一時間身子發僵。
明明知道自己應該避開,腳卻像是生了根一般,死死釘在了原地。
眼看著那匹馬直直地就要撞上她,施令窈想到她的耶娘和孩子,攥緊了拳,往旁邊一躲,摔在地上,與那匹馬幾乎是擦著衣袂過去。
馬蹄疾奔間的罡風吹到身上,竟有些像是小刀子刮過異樣,有些疼。
施令窈驚魂未定,她才稀里糊塗地撿回一條命,還沒見著兩個孩子呢,差點兒就要當一回糊塗鬼。
她站了起來,試探著動了動腳,疼得她小臉煞白。
誰家倒霉孩子青天白日縱馬行兇!
施令窈很想不顧禮儀教養破口大罵,但話還沒出口,就聽見身後傳來砰一聲巨響,緊接著,有馬兒的哀鳴和男子的痛呼聲同時響起。
現世報來得這麼快?
施令窈可沒有心善到要去救一個險些撞死自己的兇手,她瞥了一眼,見那人攤在地上呼天搶地喊痛,聽那動靜一時半會兒應當死不了,能夠支撐到有好心人路過去救他。
至於自己。
施令窈低頭,試探著轉了轉腳踝,又走了兩步,光潔的額頭上就浮上了一層細細的汗。
但好歹能走。
施令窈低頭看了看身上那件雨過天青色的襦裙,被地上的碎石子磨得髒了一塊兒,心裡更是鬱悶。
她只是想順利見到兩個孩子而已,怎麼就那麼難?
腳踝上的傷需要處理,依著施令窈愛美的性子,她也不允許和大寶小寶十年後的重逢時自己是一副狼狽模樣。
施令窈一瘸一拐地沿著來時的路返回,隱約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仿佛是那人在向她呼救。
施令窈忍下轉身撿塊石頭砸向他的衝動,兀自走了。
梁淮慶原本醉醺醺的,被摔下馬後渾身都疼,那股子醉意倒是散了不少,他嚎了一會兒,頭一轉,看到一個身形窈窕的女人站在自己不遠的地方,模糊間,梁淮慶記起那個女人好像差點兒被他撞飛。
但她現在不是沒事兒嗎!
梁淮慶看著那半邊白淨臉龐,想叫住她,卻沒想她根本不搭理自己,一時間他又痛又氣,憤憤地砸了下拳,捶到堅硬粗礪的地面,又疼得他連連哀叫。
疼痛間,梁淮慶咬牙切齒地想到,總有一日,他要找到那個見死不救的女人,叫她知道他梁小爺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