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才出來,他有些克制不住心底泛的痛與貪,微涼指腹落在眉心上狠狠揉了揉。
山礬屏氣凝神,好半晌,才得了一句讓他先退下的話。
寒夜孤寂,桌案上的燈燭被撲進來的風吹得凌亂,有幾縷光影落在他線條清雋的臉龐上,像一座被籠在萬古長夜裡的孤山。
這陣寂靜持續了很久,直到外面又傳來求見的聲音。
謝縱微聽出是他安排在雙生子身邊的侍衛。
「讓他進來吧。」
謝縱微有些疲憊,半闔著眼,神情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卻在聽到溫泉別院四個字時,倏地抬起眼,沉睡的玉山在須臾間瀰漫起危險的迷霧。
「你剛剛說什麼?」
侍衛被首輔大人莫名變得冷沉危險的視線盯得後脖子發涼,下意識按照他的吩咐又說了一遍。
「大人,兩位小郎君說跑了一天馬乏得很,讓屬下過來和您說一聲,想去您半山腰那座溫泉別院泡一泡……」
半山腰。溫泉別院。
侍衛看著謝縱微臉上突然露出的笑容,不敢多看,連忙又低下了頭。
大人怎麼笑得那麼讓人……瘮得慌?
第20章
「別院一直有人灑掃,叫他們直接去吧。」頓了頓,他又道,「若是天色晚了,你讓他們在別院歇一夜就是,不必急著趕回來了。」
侍衛連忙點頭,他一定不會辜負大人一腔慈父之情,要在兩位小郎君面前好好提一嘴。
營帳里重又安靜下來,謝縱微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上雕刻著的仙鶴紋圖案。
力道有些大,凸起的圖案磨出鈍的痛感,他的神智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半山腰,溫泉別院。
他只帶一個人去過。連替他打理產業的鐘叔都不曾知曉。
除了他自己與在別院灑掃維持的老啞奴,唯有一個人知道。
那個人在世俗眼中,已經墜崖身亡,不見人間十年。
他的妻子。他的髮妻。他的亡妻。
該用什麼稱呼她更妥當?
謝縱微忽然笑了,深邃鳳眼裡泛紅的血絲像是蛛網,覆上他的心間,一剎間攫緊,逼得他幾乎快喘不上氣。
在這樣劇烈而密集的疼痛中,謝縱微更用力地握緊了扶手,將這些時日以來感知到的種種異樣的微妙串聯起來。
謝縱微是理性至上的人,但此刻,他相信他的直覺,還有冥冥之中的牽引。
「你不肯入我的夢來,是因為在外面活得很自在,是不是?」
聲音沙啞顫抖,聲音輕得像是一縷煙,在這空蕩而寂靜的營帳里,卻迴蕩出令他心潮澎湃的響聲。
謝縱微闔上眼,再睜眼時,眼尾的紅已經消失不見。
戍守在首輔營帳門口的侍衛見大人突然往外走,下意識想跟上去,卻被謝縱微冷得駭人的神情嚇了一跳。
「不必跟著。」
他來到雙生子的帳篷。
裡面沒有點燈,黑黢黢一片,他卻顧不得讓人點燈,直直走向其中一張床鋪。
上面凌亂堆著東西,牛角弓、箭囊、還有幾件衣裳。
一看就知道是謝均霆的床鋪。
不問自取即是偷。但謝縱微此時顧不得什麼禮義廉恥,他只想要一個答案。
那抹頎長身影在床前僵了半晌,終於,他抬起枕頭,細長如玉竹的手指往裡探去。
該感謝均霆從小到大都喜歡把心愛之物藏在枕頭下的習慣沒有變麼?
被壓扁的山楂餅,硌得他後腦勺發疼的九連環。
還有。
謝縱微慢慢地,從枕下抽出一張柔軟的巾帕。
指腹輕輕壓上右下角的那朵雲彩,感受著針線圖案微凸起的質感,謝縱微閉了閉眼,壓下眼底的酸澀。
原來是她。
真的是她。
彼時新婚,三朝回門時,岳母曾笑著與他提起,她小的時候學女紅,起初還能靜下心,但到了最後要收尾的時候,便總是不耐煩,收針的時候常被針尖戳中指腹。
久而久之,她就有了個習慣,最後收針的時候,她總習慣多繡一針,換一頭收尾。
謝縱微摩挲著那一角幾乎不會引人注意,小如米珠的凸起。
他留在書房的那張帕子是這樣,眼前這一張,也是如此。=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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