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腰板挺得筆直,他認為這樣對話,會顯得他更有松柏一般不畏霜寒的風度。
只是, 這位憑將將三十的年紀便登位首輔的男人生得實在是過分挺拔了,柳先生不得不仰起頭才能平視那雙深邃而威嚴內斂的眼。
「這位,是令郎的姐姐吧?」柳先生想起剛剛那位年輕卻過分美貌的女郎,還想再看一眼確認,他含著窺探之意的視線卻被那道如玉山般挺秀的身影遮擋得嚴嚴實實,他只能看見對方濃如烏雲般的髮髻上垂下的玉珠。
話音落下,用作待客的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柳先生依稀聽見了一聲撲哧的笑。
很輕。但很真實。
柳先生哼了哼,餘光瞥見方才還一臉光風霽月的首輔大人臉色驀地沉了沉,他心底竟也下意識生出些畏懼感。
但他到底還是撐住了。
柳先生開始侃侃而談:「謝大人,謝均霆的姐姐,那和他是同一輩的人,也是您的小輩。看著這麼年輕,哪能擔待得起事?你們讓她過來,豈非證明了在你們眼中,謝均霆打人不過是家常便飯的小事,不值得你們上心,這才打發了她來走個過場?」
這一番慷慨陳詞,柳先生說得異常堅定有力。
謝縱微察覺到他背後的衣裳正被人輕輕揪著,在扯。
被一個老酸儒隨口說了句年輕而已,她至於這麼,樂不可支?
謝縱微淡淡道:「柳先生在這些話之前,是否需要先確保你已充分了解雙方前情?我方才已提過,她是均霆的長輩,由她出面、處理,我覺得再妥當不過。若是柳先生因為她是一介年輕女流便加以輕視、隨意訓斥,我想我們便沒有繼續探討事情該如何處理的必要了。」
柳先生皺眉:「謝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
謝縱微剛要繼續往下說,乖乖站在他背後的人猛地扯了扯他的衣裳。
他只得先轉過身去,極力壓抑著想要再靠近一點的欲望,平靜道:「怎麼?」
施令窈此時也顧不上尷尬不尷尬的了,她看向謝縱微,嚴肅地和他咬耳朵,但很快又悲傷地發現,他長得真的太高了,就算她踮起腳尖,也很費力。
施令窈板著臉,嫩白的手指勾了勾:「你,低下來一點。」
謝縱微依言,俯下身去。
任由那朵潔白柔軟的玉麝羞答答地地順著挺拔微冷的青竹攀爬、纏繞,絞緊。
男人的氣息溫熱、好聞,施令窈忍著『這樣是不是靠得太近了』的彆扭,肅然道:「事情前因後果,是非對錯還不知道,你要相信均霆,不能貿貿然就和外人站到一邊去。」
想起兩個孩子迥然不同的性子,施令窈暗暗下定決心,要找個時機與謝縱微好好談一談。
他們倆的事可以容後再論,但在教育孩子方面,他得多上點心。
她的香氣與溫度隨著話音一起撲到他耳廓上,謝縱微極為隱秘地震顫一瞬,為此時的靠近,為她眼裡完完整整,只裝下他一個人的倒影。
施令窈說完,禮貌地等著謝縱微的回應。
卻見他眉眼微彎,笑了。
常年冷若高山霜雪的人忽然笑起來,殺傷力極強,像是攜帶著勃勃生機的春風,溫柔拂過她面龐、周身。
如蒙仙露,萬物復甦。
施令窈喉嚨微動,為這一霎間的美色,看得眼睛都直了。
謝縱微似乎不知道自己現在正散發著怎樣的吸引力,他低下眼,盯著她紅得有些像蘋果的可愛面頰,溫聲說好。
頓了頓,又補充:「我只站在你這邊。」
語氣柔和得不可思議。
施令窈心慌意亂,頭皮發麻,一時間竟不敢和他對視,小聲嘀咕道:「我說的明明是小寶……」
謝縱微又笑了:「是,我會和你,還有均霆、均晏站在同一邊。」
他頓了頓,補充道:「一直,永遠,都是如此。」
施令窈不爭氣地咬了咬唇,那抹嫣紅上露出一點兒潔白的貝齒。
紅與白的視覺衝擊,讓謝縱微眸色微微一深。
施令窈猶在嘀咕,老男人今天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