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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琚行小的時候總嫌自己太矮,說想要長得像院子裡那顆百年銀杏樹那麼高,耶娘樂不可支,之後大家便也『樹哥兒』、『樹哥兒』地叫他,希望小郎君的心愿得償,儘可能地長得再高大威猛些。

施令窈欣慰地看向弟弟,二十多歲的青年,長得又高又俊,誰看了不說一句美姿容。

這個小名一出來,施琚行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梁淮慶發出一聲殺豬似的慘叫,嚇得一旁的漂亮女郎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讓施琚行輕一點,又怕惹惱了他,待會兒連她一起打可怎麼辦?

男人可以再找,美麗的臉不能受傷。

漂亮女郎捂著臉,趁著在場的人都來不及關注她,連忙小步跑走了。

店裡的動靜有些大,謝擁熙走在街上,心情正煩悶,冷不丁聽到一聲殺豬似的慘叫聲,眉頭一皺:「春霎街什麼時候開了個豬肉鋪?」

她身邊的女使紅瑙連忙往出聲的方向望去,一看,嚇了一跳,忙道:「娘子,不是豬,是大郎啊!」

大郎?

是梁家的那位,還是謝家的那位?

謝擁熙順著紅瑙指的方向看去,看見梁淮慶那張涕淚交加的臉,她登時便火了。

她倒想看,汴京城裡還有誰這麼囂張,敢欺負她梁家的孩子!

本來近日謝擁熙心情便一直不好,阿娘和兄長都不心疼她的處境,夫君又因為兄長那日說了幾句氣話遷怒於她。

夫妻倆成婚十一載,頭一回鬧了不愉快,謝擁熙委屈極了,她被梁雲賢如珠如寶地捧在掌心裡那麼多年,哪裡會拉得下臉求和。

只能各自生悶氣了。

如今謝擁熙撞見有人欺負梁淮慶,她更是氣上心頭,欺負梁家人,不也就是在打她的臉嗎?

謝擁熙帶著紅瑙氣勢洶洶地走上前去,正想讓那人放開梁淮慶,但她高傲地仰起頭,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張猶如月中聚雪的臉。

謝擁熙頓時什麼雄心壯志都沒了,花容失色地尖叫一聲:「鬼啊!」

她死了十年的鬼大嫂回來了!

施令窈被她尖細的叫聲難聽得眉頭直皺,見苑芳帶著修好的珠釵從後院走出來,她給苑芳遞了個眼神,苑芳會意地對著施琚行笑著點了點頭。

他沒有猜錯。

施琚行眼尾壓抑著的紅終於無所顧忌漫向周身。

施令窈看著阿弟那雙可憐兮兮的兔子眼,急著想問問他十年裡施家發生的事,沒心思再和梁淮慶還有謝擁熙計較。

但她看著這兩人,又覺得心氣不順。

施令窈陰惻惻地笑了笑,聲音幽幽:「對,我是鬼,你今夜小心些。子時的時候我會來你床頭和你說說話、敘敘舊。熙娘,可別睡得太沉。」

說完,施令窈拉住施琚行的手:「走吧。」

施琚行步伐僵硬,感受著姐姐掌心的溫度與柔軟,身高八尺的青年竟然乖得像個提線木偶,姐姐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梁淮慶捂著被捏出淤青的手腕罵罵咧咧,他想起剛剛大伯母和小美人說的話。

鬼?

他抖了抖,難道小美人是鬼?

「大伯母,你認識剛剛那位美人兒?她真是鬼啊?」

現在已經沒人有心情回答他的話了。

紅瑙勉強扶著軟噠噠的謝擁熙,擔憂道:「娘子,您還好嗎?」

謝擁熙滿腦子都是施令窈剛剛說今夜要來找她的話,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漱玉齋內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

施琚行隨著姐姐下了馬車,看著眼前這座陌生的小院,他愣了愣。

不是謝府,也不是施府。

「阿姐,你……」施琚行斟酌了一下言語,「你和二姐夫他……」

不同於長姐和大姐夫是青梅竹馬,水到渠成,施琚行本來就不樂意阿姐嫁給謝縱微,在他看來,阿姐這樣的性子,就適合找一個事事體貼她、愛護她的謙謙君子。

但是謝縱微為人太過冷淡高傲,他能照顧好阿姐嗎?

還不是靠著一張好皮囊哄得阿姐暈頭轉向,一頭栽了進去。

到後來,阿姐出殯那一日,施琚行心中的痛苦與憤怒全線爆發,揪著謝縱微的衣領結結實實地朝他臉上來了一拳,嚇得身旁的親友連忙上來勸。

施琚行聽到兩個過早失去母親的小外甥無助又可憐的哭聲,才慢慢鬆開了手。

謝縱微沒有反應,任他打罵,像一尊沒有生機的瓷。

施琚行現在想起,仍恨不得一腳把他踹碎。

施令窈無甚所謂地笑了笑:「他知道我回來了。但我不打算再回到他身邊。」

至少現在,不可以,也不可能。

施琚行聽到這話,臉上下意識露出一個笑,抬起頭,就見院門被人從裡面打開,露出一張超逸若仙的俊臉。

是謝縱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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