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鄧氏早已駕鶴西去,聖人的髮妻鄭皇后也在他登基後不久便病逝,聖人未曾再冊立繼後。
如今後宮正是由秦王的生母——先帝遺孀盧太妃掌管,便是其餘三王的母妃已到了能夠當祖母的年紀,也沒能從盧太妃手裡搶過去一點兒權柄。
這裡邊兒除了聖人早年間曾由盧太妃照顧過一段時日外,也因秦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在聖人眼中,幼弟怕是和自己的親兒子也差不了多少。是以盧太妃與秦王母子聖寵尤盛,在汴京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能在聖人面前說上話,且能被他聽進去幾句的,除了盧太妃、秦王,便是曾教導過聖人的施父還有幾位三朝老臣了。
許是僵直地在原地站立了太久,謝縱微稍稍動了動,腳嚇一個踉蹌,『噠』一聲脆響,腰間的佩玉撞到了桌案上,質地堅硬的紫檀木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
他伸手扶住桌案,忽地想笑,覺得這一切實在太過滑稽。
背後之人真是好巧妙的心思,玩了一出假作真時真亦假。背後之人很了解他,連他知道所謂的真相後可能會有的反應,乃至向施父他們隱瞞真相的動作都猜得很準。
動機,乃至方向,都沒錯,一招移花接木,由貪慾和惡意滋生的花木沖天而起,遮住了真相。
背後之人的確想要通過製造阿窈的死亡來攻訐已然年邁,快要致仕的施父,但只是讓他從官場中退下還不夠,只要他仍在汴京,仍有面聖的機會,他的對手勝過他的機會就仍還在。
施父曾在諸位皇子幼時擔任過幾年的太子太傅兼太學正,沒有名正言順的東宮,三位皇子、秦王乃至其他宗室子,都在施父手底下聽過幾年教誨。
從秦王到他底下的幾個侄子,都得恭恭敬敬地稱施父一句先生。世人講究尊師重道,先生的點評,對於三位皇子在聖人乃至世人眼中的形象至關重要。
施父是立場堅定的忠君之臣,但誰也說不準,他會倒向誰。
既然不確定的東西,寧願都毀掉,都不許得到。
僅僅有昌王一人,掃尾定然不會掃得那麼乾淨。說不定,他的兩位好皇兄,也在其中默默替他收拾了殘局,拿捏住證據,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拿出來給昌王作致命一擊。
這只是謝縱微根據梁雲賢給到的消息,一點點拼湊、發散,得出的真相。具體如何,還需再繼續深入地查。
但謝縱微無法控制此時思緒的發散。
官場上的這些波詭雲譎,乃至幾個皇子之間再怎麼斗,謝縱微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為什麼,偏偏是他的阿窈來承受他們權欲滋生之下的惡果?
她只是一個愛漂亮、愛躺在床上看話本子,會為雙生子能夠清楚地喚她一聲『阿娘』激動得半夜睡不著的年輕女郎,她本可以不用錯過和他們的十年。
謝縱微閉上眼,劇烈的酸澀之意湧上,他甚至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現在的表情,任由青筋迸出,淚意滾落。
他想,幸虧她討厭他。
她討厭得沒錯,他根本配不上她,更不配得到夢寐以求的一家四口,團圓美滿。
廊下那隻白班黑石鵖忽然嘰嘰嘰地引吭高歌起來。
謝縱微看向窗外清冷的彎月,面容被籠罩在一片孤絕夜色中,顯得分外蕭條。
……
謝縱微整個人都籠罩在淒風苦雨之中,而另一邊,施令窈迎著暮春的辰光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懶腰,只覺一陣神清氣爽。
肚子好餓!
施朝瑛正好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瓷碗,帶出一陣溫暖的香氣:「還不快過來幫忙。」
施令窈高高興興地哦了一聲,湊上前去,驚喜道:「是芥菜餛飩?」
苑芳在一旁拎著醋瓶往小瓷碟里倒,聞言笑道。
「娘子的鼻子真靈,大娘子一早便起來調餡兒和面,可辛苦了呢。」
施令窈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感動地看向姐姐。
施朝瑛哼了一聲:「我只是年紀大了,覺少,你可別多想。」
姐姐就是嘴硬心軟。
施令窈幸福地依偎在姐姐的臂膀間,嘟噥道:「長姐,你不要學謝縱微玩那套愛我在心口難開。我知道你最疼我,連大姐夫都比不上!」
施朝瑛瞪她一眼:「還想不想吃了?」
語氣雖然兇巴巴的,但她沒有否認。
施令窈美滋滋地點頭:「吃!吃!」
施父與施母單獨在屋子裡用了早膳,剩下一群小輩在西廂房用,要不是有施朝瑛坐鎮,只怕又是雞飛狗跳的一上午。
謝均霆看著施琚行一口一個餛飩,愣了:「小舅舅,你的嘴好大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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