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再說。」他言簡意賅,謝均霆哦了一聲,乖乖點頭。
那雙肖似他母親的眼睛垂下,眼尾輕輕一跳——他看到,阿耶的手在發抖。
謝縱微不想理會某些人的姿態已經擺得足夠明顯了,秦王聳了聳鼻子,知道那些人多半是衝著自己來的,這幾個孩子都是被牽連著受了無妄之災,外面也是謝縱微的人在幫忙收尾。
於公於私,秦王都得對他道聲謝。
「謝大人,本王……」
秦王才起了個頭,就被謝縱微極其冷淡的一眼給凍沒了。
「秦王殿下不必客氣,我只是做了分內之事,順帶著救了你一把。」謝縱微心知肚明,是那陣聖人有意立皇太弟的流言逼得那幾個自詡名正言順可以繼承皇位的王爺跳了腳,招致今日的禍患。
只是他沒想到,秦王會一個親隨也不帶,自個兒偷偷摸摸地上了山。
謝縱微的眼神中寒涼之意更甚,他甚至隱隱有些遺憾,那伙賊人的水平的確不大行,哪怕讓秦王受一些要臥床三月的小傷呢?他必定親自登門,送些益氣補血的藥材過去,讓秦王安心靜養,避開接下來的禍患。
多年的老對頭了,秦王怎麼聽不出謝縱微話里的意思,雖說他也自責連累了幾個孩子,但他就是看不得謝縱微這幅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我與謝大人交情匪淺,再客氣言謝倒是顯得生分了。這樣吧,日後我多邀均晏他們幾兄弟去皇莊上再痛痛快快地獵幾場,權當替你這個不怎麼陪在他們身邊的阿耶盡一盡責吧。」
謝均霆不耐煩聽大人們客氣來客氣去,他探過頭去看,那邊兒的金石碰撞之聲已經平靜下來,勝敗已分,莊子上的侍衛正在收尾,防著還活著的幾個賊人伺機自盡。
「阿兄,我還是第一回對著人射箭呢,哎呀,怎麼就中了呢。你說我這手氣,好得都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謝均霆看著弟弟那副美得冒泡的樣子,微笑著頷首,就在謝均霆期待著他再說些誇讚自己的話時,謝均晏慢悠悠地給了他建議:「嗯,我也這樣覺得。最好是你待會兒過去把箭拔出來,拿回去放你屋裡供著,之後有事沒事便拿出來瞧一瞧,追憶一番今日的英姿。」
他這話說得促狹,謝均霆鼓了鼓臉,選擇性地只聽自己想聽的:「英姿?阿兄你也覺得我剛剛射箭的樣子很迷人對吧?」
謝均晏一言難盡地看了弟弟一眼,扭頭就走。
「……回去吧,我有些餓了。」
謝均霆也不在意,只對這兩個表兄聳了聳肩:「嗐,我阿兄就是有些愛我在心口難開。不過這也是遺傳了我阿耶,我不好怪他,只知道他心裡的確誇過我就知足了。」
李述和李豫憋著笑點頭,不敢去看位高權重的小姨夫現在是個什麼臉色,推著小表弟連忙追了上去。
侍衛頭領前來匯報,那伙賊人統共有十人,被二郎射中跌下樹暈死過去一個,方才打鬥中死了三個,剩下的六個都已活捉,準備提著回去審問。
謝縱微頷首,又對著秦王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秦王凝眉,半晌才道:「聖人的身體愈發差了……」他並不蠢,自然能看出聖人虛弱疲態之下隱隱的古怪,他變得格外縱容,漠然看著他的幾個兒子爭相鬥法,卻不加以阻止。
到最後,會釀出一個什麼惡蠱來?
秦王不願去想,今日刺殺之事,聖人是否早已知曉,卻仍保持著默許的姿態。
往日錚錚昂揚的老花孔雀忽地擺出一副寥落姿態,瞧著是有那麼幾分新鮮。
謝縱微嗤了一聲,倒沒再選擇在他心上扎刀子,只道:「天色不早了,這兒到汴京須得大半個時辰,秦王殿下若不嫌棄,便到莊子上用頓晚膳再走吧。」
秦王沒和他客氣:「那頭大野豬是我和孩子們一塊兒獵下來的,我自然也得去嘗嘗味道。」
說著,他若有所思道:「我覺得均霆這孩子和我挺有緣分,不如讓他認我為義父吧。你放心,咱們各論各的,均霆喚我為義父,但咱們可不是兄弟。」
謝縱微腳步一頓,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饞兒子就自己去生一個。」之後無論秦王再怎麼說,他都不肯開口回應這個話題了。
到了莊子上,施令窈她們坐不住,在第一重垂花門那兒等著,見孩子們回來了,施令窈放開母親的手,讓她安心坐著,自個兒急急地邁了幾步出去,看見幾個孩子都全須全尾的,臉上還帶了笑,心底鬆了口氣,但還是後怕。
莊子上的侍衛一下子去了那麼多,必然有人要提前知會她一聲。
施令窈原以為是幾個孩子遇到什麼危險了,轉念一想,打獵這種事,哪怕出了事,何須這麼多人去救?是撞上了什麼更棘手的事?
她等得心焦,這會兒好不容易見到人了,餘光瞥見施朝瑛朝李家兩兄弟走去,她便放心地抱住了雙生子。
兄弟倆在她懷裡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