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均晏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均霆,你實在是多慮了,不要把吃多了葡萄酸倒牙的事栽到我頭上。」謝均晏自問並不是一個情緒充沛,會說些讓人感動心軟的話。
除了在阿娘面前,還有極少極少時候,在阿耶和弟弟面前,他匱乏的情緒會豐富些,旁的時候他鮮少用心,只是冷眼看著事態發生。
兄弟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鬥著嘴,小廝進來通傳,說是老太君身上有些不好,夫人已經過去了,讓他們也跟著趕緊過去。
謝均霆臉上散漫的笑意一僵,接過兄長遞來的濕巾子擦了擦手,兩人並肩往壽春院走去。
……
壽春院
老太君躺在床上,頭上戴著抹額,一臉病色,人情緒也不好,怏怏的,施令窈進了屋之後,她更是沉默。
施令窈不是當年那個雄心壯志,要讓謝家所有人都喜歡她的新婦了,她看出老太君不想和她說話,也不勉強,苑芳給她端來一個八足圓凳,她便安安靜靜地在老太君床前坐著,想著剛剛出門前還沒看完的帳簿。
近來天兒熱,按理說香粉鋪子的生意應當會受影響才對,但汴京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都愛漂亮,見朱雀大街上的這件鋪子裡買回去的香粉撲在臉上並不會像其他香粉那樣愛凝結成塊兒,夏日天熱,臉上出了汗也不曾出現一道道的白痕,一時間鋪子上的生意倒是又空前好了起來。
前些時日上了兩款新香粉與四時花露,反響也不錯,林林總總的都給她掙了能打一套頭面的錢了。
說來,再過不久就是謝縱微的生辰了。兩人和好之後給他過的第一個生辰,怎麼著都能用些心思吧?該送他什麼禮才顯得她很用心呢?
發冠?玉佩?筆洗?他很喜歡前朝東明先生的字畫,不如讓苑芳幫她留意著,尋一幅真跡送他。
施令窈坐在那兒出神,雖是發呆,但她面上一片嫻靜之色,背脊挺直,坐在那兒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蕖,在這樣讓人心浮氣躁的夏日裡格外出挑,多瞧她幾眼,心裡也是舒坦些。
老太君望了她好幾眼,見她都沒有反應,不由得輕輕咳了一聲。
施令窈緩緩回神,迎上老太君難掩疲態的眼神,微笑道:「君姑有什麼吩咐?」
「我有些渴了,拿些水來。」話音剛落,便有女使去倒茶。
竹苕扶著老太君慢慢坐了起來,又往她身後墊了兩個軟枕,讓她這樣半坐著的時候能夠舒服些。
女使端著茶盞,卻不知該遞給誰。
「我來吧。」施令窈穩穩地接過茶盞,餵老太君喝了小半盞,見她眉頭微皺,想別過臉去,便及時收了手,把茶盞遞給身後的女使。
施母體弱,施令窈經常在她床前侍奉,這套動作自然熟練。
竹苕拿著帕子替老太君按了按唇角的水痕,笑著道:「夫人純孝,有您在跟前,老太君臉色瞧著都好了許多呢。」
施令窈笑了笑,沒說話。
竹苕這話是想緩和老太君與她之間的關係,只是彼此都心知肚明,隔著一個謝擁熙,老太君左右為難,又忍不住偏心,對她還有謝縱微心裡都是存著怨氣的。
施令窈也不在乎這個,能維持著表面和平就很好,大人之間的關係不要影響到兩個孩子便是了。
畢竟這麼多年,老太君對兩個孩子的情意做不得假,施令窈也要感謝她多年來對雙生子的庇佑與照顧。她也不想看到大寶小寶兩頭為難。
「我拿了些燕窩來,讓小廚房每日給君姑燉一盅吧,加些大棗,或是牛乳一起燉,當添道甜食,開開胃口也是好的。」施令窈微微側過臉,苑芳笑著奉上一個黑漆嵌螺鈿蓮紋錦匣,竹苕連忙接過,嘴上說著夫人有心了的話。
老太君輕輕嘆了口氣:「你是個孝順的,我一直都知道。」
聽這架勢,後面必有反轉。
施令窈保持微笑:「這是我的本分。」
「但……」
老太君提著嗓子,正要往下說,就見兩道有些匆忙的腳步聲徑直進了屋,她原本還有些不快,但抬眼一看,來人儼然是她的一對乖孫孫,老太君登時露出了笑:「天兒熱,你們兄弟倆怎麼過來了?竹苕,快搬兩個杌子過來,讓他們坐著。小廚房準備了什麼飲子沒有,也端些過來吧。」
苑芳在施令窈身後站著,聽著這話,心裡悄悄撇了撇嘴。
對兒媳婦和孫子的態度,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方才還有氣無力的呢,這會兒見著兩個孩子,不說聲如洪鐘,但可比方才看著有力多了。
「祖母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