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縱微的視線落在那張薄薄的紙張,繼而一怔。
今年謝均霆準備的不是大字,是一幅畫。
雖說畫風與他的筆跡一樣,都很不羈,但還是能依稀看出他畫的東西是什麼。
是他們一家四口上回一塊兒去驪山避暑騎馬的場景。
施令窈指著那三個姿態親昵的小人,又看了看距離明顯遠了一些的另一個小人,看著他們猶如火柴般的身形,忍笑:「小寶還是很寫實的,你瞧,他把你畫得最高。」
這樣的畫作放在平時,謝縱微看了一眼就要立刻移開視線,傷眼。
但這會兒麼,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誇了一句:「嗯,均霆畫中頗有自然意態,毫不矯飾,栩栩如生,不錯。」
要是謝均霆聽到他親爹這麼誇他,定要跳起來去尋黑狗血——只怕是中邪了!
施令窈忍笑,將謝小寶的畫作放在一旁,又拿起另一個。
「大寶送的也是畫呢。」施令窈有些驚訝,只是謝均霆大大咧咧地將畫紙裹了幾下就送過來了,謝均晏更講究些,不止是一張單薄畫紙,拿去裝裱好了不說,用綢帶繫著,裝進了一個精巧的匣子裡,拿起畫軸時,依稀還能聞到墨的香氣。
畫卷虛虛展開,施令窈與謝縱微看到畫中景象,不約而同地扭頭往窗外看去。
窗扉半掩,葡萄架靜靜立在夜色中,有幾串晚熟的葡萄還掛在上面,在濃如墨汁的夜色里淌著紫玉一樣的光澤。
再看畫中,葡萄藤下放著一張胡床,一纖細秀美的年輕婦人慵懶半臥在床上,面容含笑,看著面前倆小兒面前耍弄手鞠球,而年輕玉立的男主人正站在離胡床稍遠些的地方,手中執筆,畫下妻兒消暑時的閒適情態。
畫中人正在看畫,施令窈有些不確定道:「當年那幅畫,你畫成了嗎?」
謝縱微頷首:「或許是均晏無意中看到過那幅畫。」不然兩個孩子當時才剛滿周歲不久,記憶模糊不清,哪能記起當時的場景。
施令窈輕輕噢了一聲,看著畫卷上的人,笑著道:「大寶把他弟弟的臉畫得好圓,這個手裡拿著撥浪鼓的是苑芳,啊,還有我養在太平缸里的小紅魚。」
長子一向有才氣,謝縱微攬過妻子的肩,點頭:「筆法雖還有些稚嫩,但難得在用色鮮艷活潑,筆韻也能稱得上幾分拙趣。太學雖能教均晏詩書經道,在筆墨畫作上到底還是短缺了些,改日我替他尋一位先生,好好調教一番他的畫技筆法。」
施令窈一窘,好好地送個禮怎麼變成加課了……
謝縱微一視同仁道:「武師傅帶著兩個孩子一同操練,均霆身形更靈活駿捷些,我想著,也可再給他尋個師傅,專門磨一磨他的箭術。」
這樣一來雙生子從太學回來之後也有的忙,不至於再無孔不入見縫插針地打擾他們了。
謝縱微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溫聲道:「阿窈,你覺得如何?」
施令窈打了個哈哈:「……反正到時候你自己和他們說。」
謝縱微頷首,抽出她話里的畫卷,連同另一份一起放在高几上。
「長壽麵吃完了,禮物也欣賞過了,接下來該做什麼好呢?」
聽著他微微上揚的音調,施令窈謹慎地後退一步,又聽得謝縱微問:「阿窈送我的香粉該怎麼用?讓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我不會,你教教我。」
施令窈瞪他:「就像是給均晏均霆撲痱子粉一樣,用棉撲往身上啪啪拍就是了。」
「這樣用得太快了。我會捨不得。」謝縱微一本正經地討要好處,「只能用棉撲拍?我想試試,用手拍的效果如何。」
施令窈紅著臉被他拉著進了浴房。
暖飽思淫慾,都怪那碗長壽麵!
……
這一夜過得格外漫長,但施令窈第二日醒得很早,謝縱微洗漱好換了衣裳出來,見她坐在床沿邊,一張芳姝嫵媚的臉龐上暈紅未散,烏蓬蓬的長髮披在肩後,有幾縷翹著,看著有些呆。
他唇角上揚,走過去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怎麼醒那麼早?」
施令窈下意識把頭往他身上靠了靠,聞言眨了眨眼,有淚花自眼角浮現。
「昨日把大寶小寶撇在阿耶阿娘她們那兒,待會兒他們過來,定然要發幾句牢騷的。我在的話,你們爺仨也能消停點,好好用一頓早膳。」
原來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