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開身子,避開闢星遞過來抹淚的手,一雙眼汪汪的眸子極快地眨動著:「是啊,大人和我沒關係嗚……我們……我們不過是交易罷了,一個只為貪歡,一個只為偷生,外頭還有不知多少獸,惦念著大人,我往後再也不自討沒趣,看著大人,想著大人——」
她乾脆站起來,作勢要離開,辟星手臂一勾,將她圈到懷裡。
年年頭髮絲都在掙扎,辟星兩條鐵臂將她硬生生箍在懷裡,不允許她逃離。
他一手穿過腰身,抓著她的雙腕,反扣在身後,另一手掐著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
年年坐在他的腿上,腳不著地,扣著他的小腿,依偎地蹭。
辟星怒極反笑道:「誰只為貪歡,誰只為偷生?」
年年淺淺抽泣:「嗚……大人貪歡……」
他只為和她貪歡?
他恨不得一條命拴在她心上,她倒好,說出這樣涼薄的話來。
辟星氣得牙痒痒,面色沉沉:「如此說來,在年寶心裡,我是只貪歡無度,不知人情冷暖自私自利的貔貅,年寶不愛我,只是在我這裡忍辱負重,苟且偷生——是麼?」
最後那兩個
字,咬得又重又狠,等著她回答。
「哼嗚……」年年咬著唇,眼睛哭得紅通通,委委屈屈說了句痛。
辟星眉宇一緩,停了片刻,鬆開她的手腕,哪成想年年立馬跳下來,往外跑。
還不等年年跑到門口,化為藤蔓的煙霧將年年四肢捆起來,帶回床榻,圈在床柱上。
月色朦朧,透著窗紙,像團糯米糍。
不明晰的月光下,辟星眉目猶若蒙上一層輕紗。他神色難辨,伸手抹去她的淚珠,餵到自己口中。
苦的。
年年顫了顫:「大人要強迫我麼?」
他閉眼,呼吸平復幾瞬,睜開金眸,極力克制著自己,啞聲問:
「在年寶心裡,從前都是我強迫你的,是麼?」
年年一怔,忽然猛地搖頭:「不……是,我只是很難過……」
她儘量壓抑著哭聲,將下唇咬出了深深的痕跡:「大人從不說自己的事,總說和我沒有關係……」
可是她和大人身體靠得這樣近,為什麼會沒有關係呢……
年年梨花帶雨,好不傷心:「大人真的不想與我有關係麼?還是……大人真的只需要嗚……一隻、一隻小狗?」
她咬著唇嗚咽,控制著自己的抽噎,帶著哼聲,縱是塊石頭,滴水石穿,都要被她哭化了。
辟星一顆心本是怒極,可她唇中吐露的話,將他的心揉了又揉,折了又折,疊成十二筆,滿心滿眼都是她現下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嘆了兩口氣,大拇指抹去她的熱淚,緩緩俯身,額頭相抵。
他從不知怎麼安慰人的。
他長大到如今,身旁的神仙、神獸無一不是對他恭敬有加,他生來好運,呼風喚雨,多財多福,除非他自己不想要,什麼都能擁入懷中。
他從來都是青雲上的人,站在好風上,不知低頭。
而現下,他放下所有驕傲,低著頭,輕聲哄她:
「年寶,別哭,是我不好,我錯了。」
年年眼睫沾著淚,被煙霧放開,蜷在床角,抱著被褥。
辟星從背後環住她,將她整個身子都納在懷裡,又是抱,又是哄,用帕子給她拭淚,瞧著心動,卻不敢吻,生怕她多想。
他低聲道:「……我若只貪圖和年寶貪歡,年寶現下便不是這樣哭,而是被我乾哭不知多少回,爬都爬不出這張床。」
年年轉過身,鼓起臉道:「大人!」
「我想你,愛你,想要與你歡好,並無不妥。你說不可以,我可以忍,」他金眸定定道:「我們同體一心,是天地都知曉的夫妻,這世間,沒有誰比年寶離我更近。」
年年顫著眼睫:「可是……」
「沒有可是。這件事,沒有任何好猶豫的地方,是事實。」他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的眼淚,摩挲著她的臉龐,悄聲道,「別哭,我是年寶一個人的,誰都搶不走,嗯?」
年年心中翻湧著激流,眼波盈盈,情動非常。
他又道:「若是日後有擔憂,只需搖搖鈴鐺,那裡頭有煙霧之氣,我即刻便會回到你的身邊。只是,這次戴上了,再不許摘下來,好麼?」
年年咬唇,見他摘下同心鎖,要戴在她的脖頸上。
她推開。
辟星尚以為她心中有怨,解釋道:
「你知道,貔貅只進不出,生來好運,從來不知什麼是節制,可若凡事無度,豈不是和凶獸饕餮一般沒了規矩?我脖後那塊鱗,自是用來讓我有個度的。當時未告訴你,是怕你多想。」
年年輕輕哼聲:「大人告訴了我,我才不會多想。」
她掀起眼皮:「這是天生的?會……一直流血麼?要怎麼樣才會好呢?」
她一連三問,一問比一問急迫,辟星道:
「不,是我父親所賜。」他眸光一轉,嘴唇蹭著她的面龐,俊美的面容顯出一絲脆弱,忽而有些可憐,「會一直流血,除非……」
年年急急問:「除非什麼?」
他幾不可察地勾著唇,小聲道:「除非這個體內藏著我魂魄的人,願意憐惜憐惜我,同我歡好,便能解我幾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