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思及那個夢,總覺得是一個不詳的預兆。
待郎中請脈後,蒼寧見她悶悶不樂,問道:「怎麼了,愁眉苦臉的?你和孩子都挺好的。」
年年搖頭,坐在椅上,一張小臉血氣足,嬌艷動人,可剛想說話,就流出眼淚。
她垂著頭,輕輕啜泣,用帕子擦淚,顫聲問道:「蒼寧大人和大人的夫君……可是睡在一床?」
蒼寧一怔。
年年忙擺手:「不是打探的意思,只是……」她咬著唇,眉尖微蹙。
蒼寧瞬間瞭然,說道:「我夫君粘人,若是不纏著我,鐵定失眠。」
年年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問道:「大人有想過生小獸麼?」
蒼寧搖頭:「暫且不了。」她擰眉道,「別人生的,冰雪聰明,看著哪兒都可愛,我若是生下來,耐心可沒有這麼好。你的孩子,一定招人喜歡。」
年年沉吟片刻,忽然道:「說來難以啟齒,我有時會想起從前的日子……說後悔,也不是後悔,只是有些懷念,有些焦慮。這個孩子,是我和夫君的血肉,我無比高興,可正因為有了孩子,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我的身體,心情,就連慾念也……」
年年咬唇,半晌後,小聲道:「夫君早已有段時日不和我同床了。是不是,在他心裡,我和從前也不一樣了呢……」
蒼寧聽罷,連連搖頭:「自然不是。女子懷胎,本就辛苦。辟星也知曉這點,怕傷了你身子。」
年年垂眸:「懷小獸,的確不是件容易事。」懷著辛苦,生育辛苦,撫養更是得仔細。
年年細想片刻,臉色略有蒼白:「蒼寧大人,我想,我是有點害怕。我在逐漸接受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包括,夫君也許在遠離我這件事。」
「你向他提起過這些麼?」
年年搖頭。
蒼寧笑道:「我教你個法子。今晚他離房後,你裝作睡著,夜裡子時起床去殿後小院瞧瞧。」
「殿後……小院?」
蒼寧笑眯眯道:「我是沒見過啦,但是桃枝守夜時曾說,看見過辟星匆匆忙忙趕到後殿去滅火。倒時,你且和他聊聊。」
年年歪頭:「滅……火?」
嗯……她的確害怕火來著。
夫君晚上不陪她睡覺,是在做這件事麼?
-
午夜,月上中空。
年年如約裝睡,戴上遮風的幕籬,起身前往殿後。
招搖山的屋子極大,不是年年的小屋可以比擬。
年年拎著燈,不知穿過了多少亭台樓閣和月亮門,年年沿著長廊,終於聽見了一陣水聲。
嘩啦。
嘩啦啦。
水聲不斷,辟星未著上衣,墨發披散,在幽涼的河水中沐浴。月色下,勁實有力的胸膛款款滴著水,沿著美妙的肌肉線條寸寸往下蜿蜒,掉落進腰下。
他腰間裹著的褲裝,勾勒出勁猛的形狀,長久不得散去。
年年站在長廊上,與他遙遙相望。
——嘭!
金眸幽深而危險,強烈的慾念叫年年的心猛地一跳。
夜風吹起幕籬的薄紗,將她窈窕身材暴露無遺,呼吸的頻率……也暴露無遺。
她雙眸濕漉漉的,問道:「夫君……這些日子,都在此處?」
夜風漸熱,燭火撲朔。
辟星勾笑,眉宇間有幾分捉摸不透,低聲道:
「這樣不乖,是送上門來討教的。」
年年咬唇:「才不是呢,我、我就是想知道夫君不在我身邊,到底去了哪兒——」
她話未說完,就看見辟星長腿邁開步伐,撥開河水,往她這處走來。
他金眸一眨不眨,像是盯著守候已經的獵物。
年年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雙頰撲紅,張開的步伐不夠靈敏,一不留神就被他捉在懷中。
手中的燈籠落到地上,啪得一下滅了,散出幽幽白煙。
年年眼前只有月光,遠而亮。
辟星牢牢橫抱起她,肌膚是冷的,裡面卻滾燙。
她無法移動
自己的雙腕,一頭烏髮黏在他的臂膀上,海藻般。
辟星一步一步將她抱回內殿,水珠在地上滴落一地,指向最終的地點。
年年躺在柔軟馨香的被褥中,遮住半張小臉:「星……擦擦水,夜裡的河水……涼……」
辟星將她散落的發撩到耳後,神情晦暗不明。
不過半晌,年年嗚咽一聲,看見他指尖一片水光盈盈。
他身上有水,指尖有水。
他盯著她,將那帶著溫度的,指上的水抹到她的臉上,詭柔道:「年寶多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