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寅咳嗽幾聲,「這等重要的事,為何不早進來稟報?」
點點鮮紅落於絲衾,燭火搖映,深紅如硃砂。
霍琰低首不語。
「他們是怕把朕氣死,才不敢踏進門檻吧!咳咳!」他胸脯劇烈起伏,猛然咳嗽幾聲。
絲衾上的硃砂燒得更艷了。
霍琰緩聲道:「陛下息怒,此難按理當由戶部賑災,由臣稟告陛下最為妥當。」
蕭寅渾身氣力仿佛用光了似的,極為艱難地抬起眼皮,「朕倒是不知,你……何時同這些人關係如此之好了。」
縱使時日無多,他仍舊懷疑著身邊人。
霍琰唇畔划過一絲嘲諷,不露神色道:「不論關係親疏,不過是為陛下和大詔做事罷了。」
蕭寅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屋內一片沉寂。
快要燃盡了的火燭剝剝響著,燭芯彎著淌進燭液里,慢慢淹沒了火光,於是虛黑的影子趁虛而入,搶占了原本那光亮的所在地。
不知躺了多久,蕭寅終於睜開眼。
「朕這輩子……相信的人屈指可數,你方懷之,算得上一個。」他咳嗽不停,許久才止住,「朕,朕今日要,要將身後事告訴你。你,你切勿負了,朕的期望。」
「臣定當不負陛下所望。」
蕭寅緊緊攥著衾被,用力抬起羸弱的身板,眼睛如將死之魚鼓了出來,「朕,朕要告,告訴你,遺詔在朕枕下,你定要好好輔佐朕的孩子,勿,勿要他受了苦……你,你可知?」
「臣萬死不辭。」
「朕,朕……」他還想說些什麼,但憑空伸出的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呼吸,低低的聲音如從地獄而來,「陛下且安心去吧,至於旁的,便不勞您再費心了……」
火燭滅了。
霍琰站起身,從他枕下抽出遺旨,不緊不慢走到殿門邊,才換上一副悲痛欲絕的假面。
他俯視著殿外烏泱泱一眾朝官,語氣沉痛。
「陛下,駕崩了。」
·
愫愫一覺從白天睡到黑夜。
夜裡忽然打起了雷,間歇的閃電劃開夜幕,照得天地一瞬慘白。桌上的燭早已燃盡了,泛著冷峭的光。愫愫枕著劍,雙目微閉。
床邊,站著一道白影。
閃電迅疾,割開慘白的天光,映出床邊人袖下一道鋒銳。
她人釘在地上,渾身血氣褪盡,幾乎都要站不穩,仿佛所有力氣都放在攥著匕首的手上。
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