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雲遊挑了下眉:「這我不好說。」
庭閣之中一時寂靜下去,過了許久寧千岫才看著水中月,喃喃自語道:「……在美夢中死去,當真不如在真相中苟活麼?」
寧千岫混沌的腦中尚未想出什麼答案,便被魏雲遊力道不小地一彈。
「難怪沈渡還有你的幾位師兄都來和我說你這幾日看上去情緒不好,原來是在鑽牛角尖。」
「這世上多的是以己度人的事,多你一個又何妨?若你去做選擇,你會選哪一個?」
寧千岫皺眉捂著額頭,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梳理整齊的額發又被魏雲遊揉亂。
「那便隨心而動,又有何懼。」
寧千岫被他鬧得心煩,一時酒氣上涌,聲音也不由大了起來,幾乎是壓著嗓子吼出來的:「那便意味著我要送你們去死麼?!」
魏雲遊被這一嗓子喊得瞪大眼睛,許久才回過神來,看著他笑彎了腰。
「還是這般才像你,前幾日你的神情,當真是比雲非白還像掌門。」
寧千岫一腔無名火在魏雲遊的笑聲中滅得一乾二淨,有些無語凝噎地望著自家不太靠譜的師叔。
「寧小友,你從前可是敢劍挑鯨獸,隻身入局,怎麼如今便沒這個膽量了?」
「短短四年已邁入大乘期,試問當今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
「既有如此成就,為何不能大言不慚一些呢?」
晚風吹過,湖面泛起陣陣漣漪。
魏雲遊朝寧千岫眨了眨眼:「盡你之力,去求圓滿,自當不悔。」
第63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
第二日醒來之時, 寧千岫只覺頭疼得厲害,面無表情地坐在床榻上緩了許久,才將昨夜的記憶拾起, 默默捂住了臉。
想起昨夜的自己,他便有一陣子不想見人了。
昨夜腦中不斷作響的聲音此刻終於消失, 寧千岫看向識海中, 電腦屏幕上原本滿格的信號消失, 系統界面上的通訊按鈕也灰了下去。
也不知何時才能再連上。
「醒了?先喝碗醒酒湯,我添了蜜餞。」
魏雲遊推門走進, 看著床榻之上裝死的小弟子, 忍俊不禁地將托盤擱下。
「他們都在等你,不去瞧瞧?」
還未等他說話, 便聽見腦內劍靈有些幸災樂禍的聲音:「昨夜魏雲遊扶你回去的時候, 可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寧千岫深吸一口氣, 伸手推開門。
正值草長鶯飛的時節, 庭院中一片春意喜人, 弟子們的衣擺在徐徐春風中擺動,格外仙風道骨。
再湊近些許,便能看見這麼一群不食人間煙火的修士們正圍在一塊……打葉子戲。
「鍾師兄, 你倒是管管江師姐!我這個月的月俸都沒了!」
「忘了告訴師弟, 你師兄懼內。」
言泉哭喪著臉將手裡的竹牌推出去, 看著一旁不動聲色的蔣流雲, 臉上悲痛之色更重:「師兄,你不是第一回玩?」
蔣流雲笑著將桌上堆積成山的靈幣分出一半劃給言泉:「言師弟不妨靜下心來演算一番, 便能得心應手許多。」
言泉眼神呆滯, 聽見腳步聲後抬頭,宛若見到救星一般便將寧千岫拽到位置上。
「寧師弟, 你師兄這個月月俸便靠你了!」
寧千岫看著眼前的瓜果茶水,嘴角一抽。
當真是入鄉隨俗。
雖成了親,江念仍是仙家弟子的打扮,瞧上去也同往日並無不同,此刻笑盈盈地望著寧千岫。
「聽魏師叔說,近日仙門無事,既如此,不妨便在青石城待一陣,便當是休息了。」
寧千岫伸手翻牌,意料之內的手氣差,他搖了搖頭,隨手打出一張竹牌:「師姐之請,怎會不應?」
如今時局並不算太平,沈渡同魏雲遊說出這話,便已是看出自己眼下心境不穩,當另尋出路。
魏雲遊昨夜的話猶在耳畔,雖字句狂妄,卻敲在他的心上。
他隱約知道自己該走什麼樣的路,卻仍有許多不解,也仍無法完全下定決心。
的確疲累,也的確喜歡此地,既然魏雲遊讓他隨心所動,那便試試吧。
幾輪下來,寧千岫把把手氣都稱不上好,可把把都贏得最多,直到最後,寧千岫索性將牌一攤,無奈笑道:「幾位師兄師姐,再放水可是要將月份都送我了。」
蔣流雲眨了眨眼睛,即便被拆穿也端的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樣:「寧師弟,是你牌技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