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澄清透明的玻璃上糊了層深褐色又粘又稠的物質,顏檀看不出是什麼,她把手裡的葉子捏來捏去,也不知道這塊碎片的存在該降低安全性還是潔淨度,或者這也增加了食物豐富度?
她跳過這裡,先去看沙發底部,那裡的東西更加多,有陳年的爆米花、薯片渣,撒落的米粒與呈弧線滴濺的油漬,顫巍巍要墜到地面的蜘蛛網,半條蟑螂腿……
顏檀看到這兒停了下來,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去找梵西問點什麼外面就有呼喊她的聲音。她穿過一地碎渣出去,看見食什正興奮地朝她揮著幾片葉子。
「我問了梵西老大、呈險、布査和飛璇,它們的回答都在這了,」見顏檀先翻了呈險那份,食什不由提醒道,「呈前輩讓我跟你說,看了它的葉子就不准去爬人類的碗了。」
顏檀說行。
「飛璇說你看了它的葉子就得和它做朋友,所以我把它那份放在了最下面,你要是不想……」
顏檀已經把飛璇那份看完了,聞言抬起頭,「你說什麼?」
食什把戛然而止的半句話略過:「……你看得太快啦」
接著瞅瞅她身後,不自覺把聲音壓得很低,「你剛剛是不是去了沙發底下?」
「你想告訴我什麼?」
「……」食什卡了會,才道,「你以後不要在人類進食的時候去他碗裡吃飯了,太危險了。」
顏檀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沙發底下半條腿是你們從他嘴裡搶下來的嗎?」
「!!不不不是,那是呈前輩從屎里撿回來的,其它部位沒有找到,」它小聲嘀嘀咕咕,「它們都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早就發現了。」
聽說呈前輩之前比它還愛吃屎。
有隻蟑螂在齊尋吃飯的時候鑽進他的碗裡,被他吃下,拉出來,又被同伴刨出一小塊殘肢。顏檀從它們的話中得到了這麼個故事。
「那怎麼放沙發底下?」
「因為不知道怎麼處理,就放那裡警醒後面的蟑螂了。」
顏檀好一會才回話,「我知道了。」
「那你後面還會去碗裡嗎?」
顏檀不說會不會,只說,「我不喜歡吃地面上的食物。」
意思倒也明顯,食什臉一苦,說好吧。它還想問顏檀剛剛不是已經答應呈前輩不爬了嗎,但最終還是沒提。
恰好現在有空,顏檀把幾片葉子上的信息整理了下,呈險那份充斥著對齊尋的不滿,字裡行間都是對他如此墮落卻還享有人類這個身份的厭惡。
梵西那份完全相反,把齊尋夸上了天,讚揚的點主要集中於對方不殺蟑螂,又很難死不用螂操心。
布査看上去和食什比較熟,葉子裡的內容都是與齊尋近幾天的便秘有關。
飛璇那份寫得有些過於簡略抽象,什麼人不喜,什麼是又非,顏檀準備後面抽空去問一問具體的內容。
快中午的時候,呈險出來覓食,看見顏檀在桌腿那地轉轉悠悠,順嘴來了句,「杵這半天,有問題沒?」
沒想到實習螂還真說有,它僵硬地甩甩頭上的觸鬚,聽都不聽扭身走了。
顏檀也不在意,在葉子上慢吞吞地劃拉兩筆,把今天的記錄寫了。
兩筆落完,臥室門被人打開,拖鞋踩踏在地板的聲音吭哧吭哧地響了起來,聽著格外沉重。今天齊尋起來的時間有些早,顏檀多看了他兩眼。
人類麵皮上高溫的紅暈已經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可見的病態蒼白,深沉的眼眸里空洞洞的,身為蟑螂的顏檀分辨不出他視線在哪兒聚焦。
沙發陷下去,本就在邊緣的包裝袋等垃圾更是砸到了地面,塑料與瓷磚摩擦的聲音沒吸引人的半分注意,他自顧自開了電視,頗為懶散地靠在沙發背上。
顏檀這才發現緊貼著牆面的不是塊沒用的黑色玻璃,而是電視,電視後面的地方她沒逛過,但房間定級區分包括了那兒。
才往那爬兩步,凌空便投來一個易拉罐,顏檀慢了一步才沒被這個飛來的傢伙砸到,褐色的液體淌在地面,咕嚕出黏膩細小的泡泡。
她扭過頭,沙發上的人還是那雙沒有聚焦的眼睛,死死盯著電視屏幕的方向。
顏檀跟隨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一段很模糊的影像。
「咦,你在模仿人類的動作嗎?」一道好奇的聲音響起,蟑螂身體小心翼翼地湊近,飛璇的臉驟然放大,「你在觀察他,對嗎?這樣有點慢,你可以邊從四面八方觀察人類的一舉一動,邊記下他的行為,會快一點,我們要利用身為蟑螂的優勢。」
顏檀被它教導著抬起頭,手還攥著幾片薄薄的葉子,她盯緊齊尋的臉,好半天葉子上的字都沒多一個。
在飛璇期待的目光下,她終於寫了幾個字,卻是低下頭寫的。
顏檀解釋道,「我不想對自己要求太太苛刻。」
「啊,」飛璇有些疑惑道,「這個動作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