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璇對他的評價依舊是高度的彬彬有禮,但其中也寫到他過於循規蹈矩。
這種循規蹈矩體現在他習慣於一成不變的生活,當生活里出現了什麼變量,他需要花費一段時間開導自己才能坦然接受那種變化,而接受變化的過程也需要高度統一。
因此三年前齊尋對他的騷擾一度讓他想要瘋掉。
三年前他剛談戀愛時,每晚會給自己打氣喊加油,一星期後才開口喊出親密的稱呼,飛璇將這件事著重記下,用於分析案例。
同樣的,在飛璇的視角來看,這次石黎沒立刻走,也是因為他需要時間來適應這種變化,比如再給自己打幾天氣。
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問題。
顏檀把葉子放好,跟齊尋那疊分了開來。
晚上的時候齊尋定的鬧鐘響了起來,上午吃過飛機餐,他晚上並沒有點別的飯吃,拿起手機跟本子便又出了門。
他按著上次的路線來到那個奇怪的老人房間內,但裡面已經沒有人了。內側被褥不知去向,只有光禿禿的床板留在那,桌面與透明窗裝飾的柜子里也都空空如也。
齊尋蹲下身,手在床板下方一寸寸摸過去,無數灰塵撲簌簌往下落,很快傳來什麼生物被嗆到的聲音,齊尋全然沒有察覺,依舊摸索從這頭按向另一邊。
顏檀找到那隻蟑螂,對方看見她忍不住想轉身,但還是硬生生忍住了,直挺挺站在那跟她打招呼,「你……你好。」
「你離開的這段時間,那個人類被送去了敬老院,」蟑螂說,「他並沒有說出生生村的地址,但是……但是,他有說,你跟著的那個人類會死掉。」
「為什麼?」顏檀問。
「因為……」蟑螂猶豫道,「其實我覺得這是瘋子才說的話,他說與生生村有關的人都會死掉,一個也逃不了。」
確實死了的顏檀覺得他說得應該還是有些道理的。或許三年前是她,現在又會輪到齊尋。只是一切尚未定論,真相沒找到前誰都說不好會發生什麼。
石黎會勸齊尋到此為止,顏檀不會。不僅因為她沒法開口,還因為她與齊尋一樣,也想知道三年前發生了什麼。
以及,她是怎麼死的。
「那個敬老院在哪?」
「在隔壁鎮。」
更多的信息顏檀沒有問到,她回來時齊尋已經摸開了柜子。
他從滿是灰塵的櫃底翻出一個編織袋,拉開裡面是份報紙。亮著屏幕的手機反過來,照著紙面上密密麻麻的字。
日期是兩年前。報紙內容版塊很多,其中一則便是鄰鎮養老院開業酬賓的消息,在一月內入住享有充值服務與點心禮物。
齊尋用手機給養老院的地址拍了照,他翻到下一面,一個不起眼的版塊吸引了他的注意。
要是放在昨天,他不會去看一眼。
但恰好在十幾個小時之前他見過標題上的地點——落石盤。
「落石盤施工重建計劃擱置,疑似鬼魂」
齊尋把整份報紙都拍了照。
把房間整個摸了一遍後,找到的有用信息也就是那份報紙,齊尋從窗戶里出去,剛蹲在地面就點進了地圖。
他快速翻看完,將手機放好,翻牆出去了。
齊尋的動作快到不可思議,上一秒得到消息,下一秒他就打了輛前往那間養老院的車。
顏檀來不及拿別的東西,只能待在車裡,看看有什麼蟑螂可以問問題。
遺憾的是這輛計程車內沒有蟑螂。
齊尋一上車就拿出手機來看,報紙密密麻麻的字在屏幕里放大,有些地方被他用紅色標記了出來。司機見他面相瞧著生,不由問道,「小伙子,從哪裡過來的啊?」
齊尋沒抬頭,更沒回答問題。
司機嘆了口氣,「聽力不好確實是個麻煩,以後你得去醫院看看啊。」
到地方後齊尋不發一言地下了車,沒看見駕駛座上的人可惜地搖了搖頭。
養老院正門的構造與報紙上大差不差,就是人看著少了許多。報紙上那張照片是養老院開業的剪彩,密密麻麻的人擠滿了整張照片。
現在這個地方看上去卻空空的。
門衛室坐著幾個保安,齊尋瞧了眼,沒從正門走,他轉了一圈,走到院內偏僻的牆角。周圍的樹許久沒修剪過,樹冠上綴著密密的枝葉,將這片地方嚴嚴實實地遮了起來。
這個院牆比鎮上那戶人家的牆高多了,齊尋第一次並沒有成功上去。他的手指卡在磚縫處許久,還是整個人掉了下來,小腿重重磕在石頭上,隔著褲子將未痊癒的水泡劃開,血和水一起流下來,將褲子弄得一團髒。
顏檀沒跟著齊尋一起上去,她率先來到了這處牆頭,本想先看看裡面的構造,卻聽到外面傳來的落地聲。
一低頭,一小片紅色蔓了開來。很淡的、很小面積的紅色,是一個不注意便會略過去的小。
齊尋沒呼痛,也沒抱著腿半天不動,事實上,他就仿佛根本沒有傷到腿一般,剛倒地就撐著樹站了起來,只是沒先前穩了。
他沒有任何表情,照著方才的動作又往牆上爬。
這次他爬上去了。
掛在牆頭的腿虛虛下垂,幾滴紅色從他的鞋跟滴到下面的草地,紅得顏檀想鑽進他的褲腿看看裡面現在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