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後,夏秉言的夫人親自接待了來看望丈夫的幾位官員。略喝一盞浮茶後,幾位御史被引著去看內室的夏秉言。
夏秉言頭上頂著一圈細布,面色看起來倒還好,只是不太雅觀,顯得有些頹唐。
「夏兄,我等前來探望,不知兄近日可好?」因為夏秉言橫空出世的進言,導致他在都察院的人氣大升。好多都察院的同僚前來探望,順便告知一下京城最近的局勢。
夏秉言向皇帝進諫請求立儲,聖人雖無明確表態,但也沒拿夏秉言怎麼著,他依舊在都察院供職,沒有降職也沒有罰俸。
「多謝諸位關照,我情形尚可,只是陛下對立儲之事有何旨意?」這是夏秉言目前最關注的問題。
幾位御史均搖頭,「陛下議了明年的春闈,點了禮部宋老尚書做主考官。」宋老尚書今年七十有八,若無意外,這應該是他老人家主持的最後一次大考。以尚書身份榮休,也能得到加贈。
夏秉言垂眸,他前幾日彈劾了應天巡撫和江南布政使,聖人卻在這個時候點了明年春闈的主考官,這明顯是不打算追究了。
「夏兄,不是我等勸你,立儲之事聖人自有計較,何苦需你我出頭?內閣三位閣老,陸太傅又是當世大儒,這幾位總比你我的分量要重。」都察院的同僚也是為夏秉言好,別最後落個妄議國本的下場。
夏秉言徐徐嘆出一口氣,「我等身為御史,為陛下建言本是本分,不然如何對得起這一身朱衣?」御史的品級正是從本朝開始,由正七品升到從五品的,並且永為定例。
「朝中自有閣老操持,你我只需糾察百官,自行其職就好。」這又是一位御史。
夏秉言冷笑,「若閣老有用,則儲位如何至今未建?」幾位御史對望一眼,心道那問題不就出在聖人身上嘛?聖人要是想立太子,那早就能立了。諸王資質平平,立哪一個,還不是聖人說了算?
本朝是有嫡立嫡,無嫡立賢。至於哪個皇子賢良,就要看皇帝本人的認知了。
一位御史忍不住道,「即便儲位未定,有聖人在,便是日後,難道他老人家不會留下隻言片語?」太子一系即位的可能隨著太孫落水而亡大大降低。太孫長子孱弱,看著就不像是康健的孩子,如何能把帝國交託到這樣的人手中。
夏秉言牙關緊咬,才沒能說出罵人的話來。等著陛下龍馭賓天再找遺詔?虧你想得出來!
還有一位御史道,「夏兄前日言及立儲,可是受哪位前輩的指點?」這不算是試探,已經是明著問了。要是夏秉言身後無人指點,那這件事的味道可就變了。
夏秉言冷笑,「誰能指使得了我?」幾位同僚恍然,這位素來不與同僚親近,尋常宴會都不赴的。
「事情到了這番田地,可要如何收場是好啊。」一位御史嘆道。
「我是崇元二十四年的進士。」夏秉言突然道。
幾位御史作出傾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