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微微頷首,這時候田順義來報,禮部范侍郎到了。范成俊的奏疏一遞上來,聖人一面去讓人傳亦安,一面派人去召見范成俊。算著時間,兩人正是腳前腳後的關係。
亦安便先退下,先去為自己的兩個學生準備功課。聖人召見范侍郎,若有機密事,亦安等人還是要避讓的。
亦安前腳走,范侍郎後腳就進殿了。
范侍郎面上看不出來什麼,實際上心裡已經在淌汗了。甭管吳秀才有沒有真才實學,他是聖人點了名讓過的,現在人突然一下子沒了,這讓他到什麼地方說理去?!
雖然范侍郎有逢迎君心的意思在,但他人又不傻,知道這個平平無奇的吳秀才必然有特殊之處,不然聖人犯不上過問一個屢試不第的秀才。范侍郎看過吳秀才的卷子,通篇的腐儒味道。便是聖人破格提拔,也絕不會用這樣的人。如若不然,又怎麼會只是堪堪掛榜,早就高中了。
此人必有什麼特殊之處,只是現在人已經死了,范侍郎只能認栽。本想著逢迎君上,沒想到把事情搞砸了,范侍郎心內後悔。
聖人也沒和范侍郎打啞謎,直接道,吳秀才此人乃是內尚書亦安生母之生父。按制,內尚書該守制多久?
這個關係讓范侍郎頭一下沒反應過來,旋即便想到,如今在宮裡任內尚書的,可不就是白次輔的孫女!這位不是陸氏親生,卻很得聖人看重。
范侍郎壓根兒沒把這件事往科舉舞弊上想。怎麼著?為這事彈劾內尚書,那聖人不就成此案幫凶了?!這件事根本不能往聖人身上扯!范侍郎冷汗差點兒下來了。
再者聖人問的是內尚書要守制多久,根本不關心吳秀才身後事。
可問題是,這位生母就是妾室,連她自己都不必按制守孝,遑論再遠一層的亦安呢?
范侍郎心裡把聖人的話咂摸過一回,心想聖人這是必要他說出個時限來。不然召他進宮又是為何?范成俊本就是禮部右侍郎,又是經手這件事的人,讓他拿出個章程來,是最容易的。
首先范侍郎自己必不會將此事外傳,若是傳揚出去,聖人是天子自不會有人追究,可他只是區區一個禮部侍郎,到時候官帽不保都是祖上積德,科舉舞弊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其次,這件事真擺到明面兒上去論,也還不了范侍郎自己的清白。聖人是口頭授意,連個字條都沒給范侍郎留下。便是范侍郎真的在朝堂之上將這件事和盤托出,文武百官一看吳秀才的名次,也得先考慮是不是范侍郎自己失心瘋了,去攀咬當朝次輔。
說出去也沒人信啊!聖人費這麼大勁兒,就為了提拔一個末流舉人?說不好聽點兒,聖人真要格外提拔,直接賜官不就行了?難道滿朝文武還會為了一個虛銜,去和聖人較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