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燦燦的日光懶洋洋地灑在沈氏族學學生的課桌上,大家整顆心都已經有些抑制不住了,有人盤算著明日不上學要去哪裡玩,有人則被暖呼呼的日光曬得昏昏欲睡,尤其是被張先生抑揚頓挫的講書聲那麼一催眠,恨不能下一刻就能趴在書桌上,好好睡一覺。
「好了,今日的課就上到這裡。」張文山這話剛一落下,所有人都精神了,瞌睡也不打了,思緒也拉回來了,就等著張先生說一句「散學」。
但是,張先生未曾說「散學」二字,而是重新站回了書案前,拿起一個冊子宣布道:「接下來為師給你們出幾道題目,你們拿出紙筆,且記錄下來作答。記住,不可交頭接耳,不可偷看他人答案,倘若被我看到了,以後這族學便不用來了!」
張先生說到後兩句的時候,聲音一凜,學子們一片哀嚎,沒想到今日還要考校,這若是考的不好,後日回來,少不得又是一頓罵,說不得還要打手心!
眾人心中叫苦不迭,但是師命不可違,只能鋪陳開宣紙,提筆蘸墨,聆聽張先生的出題。
「所謂誠其意者,勿自欺也。繼續往後默寫到此謂知本。」張先生念完,便開始四處巡視,看大家的默寫情況。
這是《大學》里比較長的一個段落,考驗的是學生背誦的熟練程度,並沒有掐頭去尾,只要用心背過,就完全可以默寫下來。
大部分學生提筆就寫,還有些人抓耳撓腮,擠出來幾個字,寫寫又停停,口中念念有詞,卻怎麼也想不起後一句是什麼。
沈江霖將該段落仔細默寫完後,便聽張先生又開始抽默《論語》中的句子,這些都難不到沈江霖,可謂是手到擒來。
最近這一個月張先生教完《大學》就開始粗講《論語》,若是連最基礎的背誦默寫都不能完成的話,那實在是半點沒用心。
默寫之後又是釋義,這要比默寫難度大一點,畢竟一個只要死記硬背,另一個則是需要理解了,況且張文山本身在課堂上做出的釋義就讓這些學子有時候難以領會,所以這一回,更多人開始眉頭緊鎖,不知道該如何下筆了。
沈江霖寫滿了滿滿一頁紙,小心放到一邊晾乾,然後繼續聽張文山道:「接下來用春耕為題作一首限韻試帖詩,限時一炷香的時間,寫完的可以先交卷。」
最近張文山是有開始教學寫試帖詩,可是這「春耕」實在不好寫啊!
這些族學學子雖說家境有參差,但是他們都是自小在京城長大,哪裡見過幾次春耕?就是偶爾去過一兩次郊外,那也是去外面瘋玩的,既無觀察也無想法,如何下筆?
愁煞人也!
張文山把題目說完之後,就默不作聲地坐回了自己的圈椅內,看著這些自己帶了不少時日的學生,心中暗暗嘆息一聲。
這次的考校如此猝不及防,其實本非他意,而是侯府管事來找過他,言說目前族學中多有濫用充數之輩,讓他清退一批,以儆效尤。
張文山一邊有些自責這麼些年教出來的學生唯有一個是考中了秀才,成了廩生的,但是至今也沒得中舉人,另一方面也是埋怨底下的學生不用功,很少能拿的出手的。
這一場考校,待他批閱過後,排名最末的十五名學生,以後恐怕就不能再來族學上學了。
張文山事先沒有提起,就是希望這些學生能放鬆心情好好考,可是看他們作詩這費勁樣,估計這說與不說都沒什麼差別。
這樣憫農的詩賦在科考中是最平常的,若是這也寫不好,那確實沒必要再繼續讀下去了。
沈江霖不知張先生心中所想,蹙眉想了一會兒,然後才提筆在紙上寫出了自己的答案,答完之後等答題紙全部晾乾後,檢查無錯漏處便上交了。
張文山等到沈江霖走後,才暗暗琢磨起來:這沈江霖最近一段時間課業進步很大,原本以為侯府是準備另請高明了,可是都等了一個多月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難道是他想錯了?
根本不會被清退的學生第一個交卷,他擔憂的那些人卻是遲遲無法答題交卷,這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啊!
張文山心裡頭裝著事情,一目十行地看過沈江霖工整的默寫和釋義,點了點頭——這段時間著實是下了功夫了。
等他翻過這一張答卷,看向那首春耕詩的時候,張文山的目光被釘在那張紙上,移不開了。
第24章
只見那張紙上, 端端正正地寫著題目《春耕》,然後便是沈江霖寫下的詩句:
勤農披曦光,
耕地開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