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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銳「哦?」了一聲,心思一動。

孟昭上京就曾拜會過他,那時候尚未開考,孟昭還是舉子的身份,孟昭重情義,帶了不少廬州府的土儀過來。

只是因著孟昭身份已變,再加上會試在即,他並沒有那麼多的心思來奉承迎合沈銳,兩人便乾巴巴地聊了幾句後就散了。

沈銳還曾偷偷感嘆,孟昭年紀越長,話是越不會說了。

沒想到孟昭確實好本事,直接一飛沖天,中了進士,而且名次還不低,想來是有些門道了,才會給霖哥兒引薦師長。

說起唐公望,沈銳如何不知道?

只是唐公望是寒門代表人物之一,三十年前的狀元郎出身,與沈銳這種受祖宗蔭蔽而做官的人,完全是兩個派系,兩人在朝堂上這麼多年攏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倒不是沈銳不想和唐公望說話,而是根本搭不上邊,人家瞧不上他。

如今唐公望已經卸任賦閒在家,但是門生故吏依舊在朝堂中活躍著,遠的不說,光說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在湖州府做知府,小兒子在南京做巡鹽御史,這可都是肥差,不是在陛下心頭掛上名號的人,如何能做得?

孟昭想的更多的是唐公望本人的學識涵養、為官清正,而沈銳想到的,則是拜唐公望為師能給沈家帶來多少好處。

秦家雖然也出了不少官員,但是還沒人坐到過正三品,而且他們家已有一個雲哥兒跟著秦先生讀書了,若是霖哥兒能拜唐大人為師那是更好的。

沈銳轉瞬間腦海中已經想了許多,不過為了端著做父親的架子,沈銳並未表現的如何激動,反倒淡淡道:「那結果如何?唐大人可有看中你?」

沈江霖三言兩語簡單的說了說,只籠統地說考校了他一些問題,「最後唐老相公說,要我知會家裡,他也要思索幾分,考慮是否要收我為弟子。」

沈銳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失望,只覺得這是唐公望在婉拒了,小孩兒家聽不懂官場上人的話。

「無礙,既然如此,後日你還是隨我一道去秦府。」沈銳收拾起心情,又叮囑了沈江霖幾句,後天該穿什麼衣服,見了秦先生該如何稱呼、如何行禮,儼然一副慈父形象。

沈江霖父子在討論拜師之事,唐公望也在為了這個事情有些難眠。

後半夜突然下了一場大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棱上,唐公望上了年紀,睡覺淺,很容易被吵醒。

當唐公望翻了第三個身的時候,其妻鍾氏忍不住用胳膊把他往裡推了推:「大半夜的,就會擾人清夢,不然你還是去榻上睡吧。」

唐公望冷哼了一聲,背過身去:「叫我去睡那硬邦邦的竹榻,你自己怎麼不去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腰不好。」

鍾氏被她吵醒,沒了睡意,乾脆翻身而起,唐公望忙把人攔下:「嘿,老婆子,我說笑呢,你還真去啊?」

鍾氏煩躁地把唐公望的手打掉:「走開!我起夜!」

唐公望訕訕地拿開了手,倒回了床上,聽著鍾氏兮兮索索走到外間的聲音,沒一會兒又走了回來,喝了一盞涼茶,把茶盞放回了床邊矮柜上,才躺了回來。

「你啊你啊,說了你多少遍了,別飲涼茶,別飲涼茶,這不是養身之道,要喝茶你叫一聲便是了。」唐公望聽到鍾氏喝茶的聲音,忍不住責道。

鍾氏翻了個白眼,外頭驟雨已歇,月亮從雲彩中露出了容顏,透過窗戶紙照了進來,熟悉了黑暗中的視線,唐公望都能看清老妻的表情。

「叫誰去?都睡著呢,大半夜的叫人燒熱水倒茶?到底是官老爺,就是不體恤小老百姓。還有你那個腰,還不是一天到晚磕頭、上朝,坐在那書案後頭,一坐就是一天,你腰不壞誰壞?」

「你下次叫我,我現在閒了,我給你燒熱水去!我現在不是官老爺了,你可就使喚我吧!」唐公望瞪了鍾氏一眼!

鍾氏是真正的農家女出身,嫁給唐公望的時候,唐公望連個童生試都沒過,唐家生了五個兒子,唐公望成親的時候,只分了兩間茅草房子、幾畝薄田,家中可謂是家徒四壁。

好在鍾氏有一把子力氣,見唐公望愛讀書,便咬著牙扛下了地里的活,她手巧又會說,有一手好廚藝,伺候完地里就去鎮上賣吃食,供著唐公望一步步考中生員、舉人、進士,是唐公望真正的糟糠之妻。

唐公望這一輩子只有鍾氏一個女人,兩人生了兩兒兩女,經常吵吵鬧鬧,唐公望被氣急了,直言和鍾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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