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唐公望帶著個小子過來, 高斗南樂了:「是你啊,東西帶了嗎?」
從沈江霖視線看去,只見這位高先生大概五十左右, 身長八尺有餘,中等身形,因著天熱,只穿了一件寬袖長袍,胸膛半露,髮髻只用一根潦草的樹枝插著,麵皮微黃,鬍子拉渣,但是雙目卻炯炯有神,說這話的時候,倒是不像和唐公望兩個文人之間的交流,更像是□□之間接頭。
唐公望沒好氣地瞪了高斗南一眼,讓馬車夫從車後頭搬出一個大罈子過來:「喏,在這了。」
高斗南一看到這個罈子就雙眼放光了,湊上前去聞了聞,陶醉地半眯上眼睛:「快,快先搬進去!」
馬車夫連忙幫著抬了進去。
高斗南迫不及待地敲碎了酒罈子上的封口,拿出沽勺舀了一勺,只見從裡頭舀出來的酒已經成濃漿一般,乳白色狀,封口一開的時候便酒香四溢,整個屋裡都能聞到了。
高斗南直接就著沽勺就來了一口。
「哎!不能直接喝的啊!這須得到外面再買十斤酒兌在裡頭,方能喝!」唐公望連忙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著高斗南直接酒飲了下去。
「噯!」高斗南長嘆了一聲,直接用手一抹嘴巴,砸吧砸吧了味道,這才慢悠悠道:「唐老頭,你這個酒,不足二十年啊!我看最多只有十七八年。」
唐公望不如何飲酒,被高斗南如此質疑,只能梗著脖子道:「賣給我的人說二十年,我怎麼知道到底是二十年還是十七八年?再說了,你說是就是?」
高斗南虎目圓睜:「怎麼?你不信我?信那賣酒商人?若是如此,你趕緊帶著你徒弟走人!」
唐公望連忙擺手,知道這人是個酒痴,哪能說不信:「信,信,信。如今你酒也收了,教我徒兒這事,可不能再推脫了吧?」
高斗南這才把目光放在了沈江霖身上,只見沈江霖一身生員闌衫,頭上戴了一個青玉發冠束髮,腳踩緞面靴子,腰間別著一把摺扇,摺扇末端墜著一枚紫翡扇墜,十分精美,再加上沈江霖面如皎月,唇紅齒白,光是往他這個茅草屋內一站,都覺得應了那「蓬蓽生輝」之語。
高斗南「嘖」了一下,搖了搖頭:「君子一諾千金,你若是今日給的是二十年陳的酒,我必二話不說,即刻教他,只是如今嘛……」
唐公望眼皮一跳,按照這人的性格,定要出主意為難人了。
果然,便聽高斗南道:「看到我外頭那塊菜地了沒?好幾日沒澆水施肥了,長勢不好,害得我總是去鄰裡間討要瓜菜度日,今日便幫我這塊菜地澆了水施了肥,弄好後我再教他吧,你看如何?」
高斗南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是問沈江霖的。
沈江霖愣住了。
前世今生,他都沒做過這個活。
澆水尚可,還要施肥?
見沈江霖面露難色,高斗南冷「哼」一聲:「若是不願意,那就請回吧,我高斗南從不強人所難。」
沈江霖搖了搖頭:「非小子不願也,而是小子從無做過,若有不會之處,還請先生指點。」
高斗南捋了捋鬍鬚,斜睨了唐公望一眼,唐公望眼中似有不忍之色,但是也沒有吭聲。
沈江霖綁起袖子,將儒衫下擺扎進腰間,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去百步之外的地方拿水桶打水。
見著沈江霖真的去了,高斗南請唐公望在柳樹下的竹椅上落座,自己取下懸掛在房樑上的竹籃,從裡頭拿出幾塊西瓜來,讓唐公望吃。
唐公望乘涼吃瓜,忍不住喟嘆了一聲:「你又何苦去為難個孩子?」
高斗南吐了一口西瓜籽在地上,聞言頭也不抬:「要學我這一筆字,和習武也沒什麼區別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連這點苦都吃不了,你還是趁早把你寶貝徒兒帶走吧。」
唐公望被噎住了,他猶自強辯:「那也不用弄的如此腌臢吧?」
高斗南樂了:「如今你是唐侍郎了嫌腌臢了?你當年在鄉間的時候怎麼不說腌臢?你做知縣的時候跟著百姓一起下地搶收的時候怎麼不說腌臢?若是你這個徒弟真的如你所說的這般好,以後能夠做出一番事業的,五穀不分、四體不勤,可還使得?」
唐公望被說的沒話講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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