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溪岸邊坐下,等待元修能夠儘早找到自己,腳浸泡在這冰涼的溪水當中,讓這溪水一下子淹沒自己的腳踝。他看起來散漫、清閒,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可做。
陸亦乘也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坐下,好像已經決定守候在白縉的身邊。
白縉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水麵,水珠順著指尖緩慢滾落。隨後他又對陸亦乘說:「陸亦乘。」他頭也沒有回,但是他知道陸亦乘一定在看這邊。
他將手上沾染的水珠一點點讓其被風飄揚而去,垂著眼眸對陸亦乘說:「我想要那個。」他指著溪水裡那已經長出來的花。
那裡離岸邊比較遠,處於中心,水好像也很深。那朵已經快要凋敗的花有些枯萎,正走向生命的終點。
陸亦乘沉默了一會兒。白縉非常有耐心地等待,隨後陸亦乘從那裡站起來,慢慢蹚過溪水,將那朵即將枯萎的花摘了下來。然後一步步走向白縉。
白縉看著他,看見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無法從他的面顏上猜透的心意,但白縉已經知道了一件事了……
陸亦乘在白縉的身前停下。
白縉說:「陸亦乘,蹲下。」
他凝望著白縉,不做任何動作。白縉依舊很有耐心地等待著,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悠閒自在地玩著溪水。
不久之後,陸亦乘緩慢地蹲下了身體,下肢幾乎浸泡在這冰涼的溪水中,濕漉漉的。白縉這時抬起眼來,凝望眼前的陸亦乘。
他年輕的面孔上,這雙漆黑的眼依舊凝望著他。白縉沾染著冰涼水珠的手,撫摸上陸亦乘有些消瘦的臉頰。
如果一開始他覺得白縉的手上的溫度足夠炙熱,那麼現在他覺得這種冰涼也讓他無法忍受,他幾乎要躲開,但是白縉說:「不准躲開。」他才按捺住心裡的衝動,繼續安靜地待在這裡。
溫柔冰涼的指尖在他的臉上輕輕觸摸,其實白縉是將手上的水珠擦在他的身上,臉上。從他的臉頰,緩緩撫摸到陸亦乘的脖頸,然後到了衣襟。
最後順著手臂,將那一朵快要凋敗的花拿在手中,他說:「陸亦乘,你真聽話。」他的聲音顯得平淡,方法就是一個很正常的評判,「你比我想得聽話多了。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嗎?」
陸亦乘的眼瞳顫了顫,顯然他也正在因為這件事而困惑。
白縉將他暫時還看不清的情感扭曲成為另外一種,他說:「因為你認輸了。你向我認輸了。你想要取得我對你的憐憫,你想要逃離死魂塔,想要從我這裡換取你想要的東西。」
陸亦乘怔愣地看著他。這位對情感一片空白,從未體驗過除了親情以外情感的年輕人,到現在都沒有分清楚這種奇怪、複雜的情緒是什麼。好像在此時,他已經得到了明晰。
「陸亦乘,你恨我、怨我,卻還是會聽從我的指令。是因為你認輸了,你徹底向我認輸。你甘願用這樣的方式換取自由,用你之前最為不恥的、懦弱的方式。所以你無法釋懷。」
終於陸亦乘詢問出聲:「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