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松亭:「我不是……我不是傲慢……」
畢京歌耐心地等他回答。
「話不是這麼說的,」謝松亭手指絞擰,「我的人生已經停滯了,我定型了你明白嗎,他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說不明白了,我不想說了!」
他煩躁難掩,自己和自己生氣,又想抓頭髮。
畢京歌把一個皮卡丘的捏捏樂放進他手裡。
入手柔軟,黃色的。
皮卡丘面帶笑容的臉被謝松亭捏至變形。
「手感好嗎?」
謝松亭靜了片刻:「……嗯。謝謝畢老師,對不起。」
「沒關係,別緊張,」畢京歌說,「你不是沖我來的,我分得清。」
她有個凜然的靈魂,讓謝松亭被動地跟著寂靜。
謝松亭說:「上次說來了要和你談談傷疤的事,那我……先說那個吧。順便和你說說為什麼……別人誇我的長相,我高興不起來。」
幼時,謝松亭的兩位家長對他還是很好的。
母親叫李雲嵐,父親叫謝廣昌。
兩個人下地,不讓他幫忙,只找個陰涼地方給他坐著,讓他自己在那玩。
謝松亭拿著寫字本寫字,捉到一隻蟈蟈,捏著它的背聽它叫,聽沒意思了,就把它給放了。
他擺弄媽媽爸爸陳舊的水壺,水壺帶著個塑膠提手,用得久了,提手都磨得發白。
他等他們從地頭一邊走到另一邊,喝過水,摘掉手套過來摸摸他的頭,聊兩句腰酸背痛,最近收成不好,要不種點別的,他則去幫他們捶捶腿捏捏肩膀。
雖然窮了點,但過得不錯,至少那時候他高興。
攀市山上尤其安靜,大自然的聲響怎麼算噪音呢,謝松亭每每起床滿眼的綠,站在後山引來的小溪里刷牙。
偶爾,山上還會跳下來兩隻猴。
猴子很警惕。謝松亭摘家裡龍眼樹上的龍眼給它們吃,它們會先警惕地爬開,等謝松亭回身走遠,才回來抓起龍眼往嘴裡塞。到了後面餵多了才算熟悉,還學會了自己給龍眼剝皮。
等到謝松亭三四歲,李雲嵐念叨的次數也多了。
她說山下的學校離得太遠,村子裡又沒好老師,不能把孩子學習給耽誤了,心心念念想搬到城裡去。
謝廣昌坐在門口劈叉的長凳上,想禿了頭,把自家水稻田給填平,改種芒果樹。
芒果樹前兩年虧得血本無歸,窮生百事,家裡的爭吵逐漸多了。
吵架的由頭很小,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送禮多給別人送多了,悔得腸子發青,陰陽怪氣地互相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