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就像是蘇逸短暫的發了一個瘋, 又很快就忘的乾淨, 情到深處時依舊會縮在他的懷中顫顫巍巍的喊他謝哥, 再次醒來時還是不會抗拒謝明眴的親吻, 儘管他和過去唯一的差別只是不再主動提問。
他們好像又沒有變很多,對話總還算是溫情。
可是不一樣的地方藏在邊角中,一點點堆積,勾起人心中最脆弱的那片地方。
謝明眴展現出的雲淡風輕, 不過是試圖遮蓋自己慌張最卑劣的手段。
哪怕冷心如他, 也會害怕。
可如果他問不出口的話, 蘇逸也不會主動回答。
毫無保留地詢問蕩然無存, 謝明眴只能像個膽小鬼一樣,安靜的觀察著蘇逸的一舉一動, 看著他一個人坐在院中,即便下了雪, 也要守在窗前,一言不發,從白天呆愣到黑夜,儘管第二日可能會發燒, 會生病。
蘇逸在透支自己的身體, 只是為了看一場完整的雪。
謝明眴可以把他的窗戶關上,可以陪他一起看雪, 可以替他披上厚衣服,拿來暖手爐,做什麼都好, 可是一旦他想要從蘇逸的所作所為中猜出些什麼東西,蘇逸便會給出一個和自己的猜想截然不同的回答。
恍然間,謝明眴意識到,就算他猜得出來,也無計可施。
他該質問嗎?
又質問什麼?
為什麼有事情不願意和他一起解決,卻要一個人吞下所有的酸澀?
可能這就是愛。
愛你是我本願,又如你所願,而非如我所願。
謝明眴永遠無法通過強迫蘇逸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也做不到略過對方以自己為主,過度地詢問卻是強人所難,而蘇逸想要安靜,更也不會試圖去回答自己的問題,似乎是太了解他的錯,所以謝明眴選擇尊重。
蘇逸永遠不會知道他無聲無息的委屈咽下去究竟是什麼樣的滋味。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不知道蘇逸究竟因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一樣。
——
柳上煙斷,池南雪續。
古時十二月末,正是天冷得駭人的時候,窗外飛雪雲起,夜窗外一片明淨,恍若白晝。
用完晚膳,天已經黑了個徹底。
各人各自回了房間,不出半響,謝明眴推開房門,就見蘇逸的窗子大開著。
暖黃的燭火映著他的眉眼。
他單披了件外衣,似乎是察覺不到冷,出神地望著院中白雪紛飛。
蘇逸一直都是極好看的。
特別是那雙眼,餘光一瞥,春水蜿蜒,叫人輕易就陷進去。
不論前世,不論今生。
茫茫人間,驚鴻一瞥。
謝明眴垂下眼,背過身合上門,踱步進了屋,伸手拉上窗:「白花花的雪,有什麼好看的。」
蘇逸卻執拗的攥住他的手腕:「別關。」
謝明眴沒管他,關嚴實了,又反手抓住他的手:「喜歡雪,偏偏又叫你兩世都生成這副弱身子骨。既然弱,風雪寒涼,就離它遠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就不信還會病了去。」
「謝明眴,你覺得我很弱嗎?」蘇逸聲音很輕,沒有抬頭看他。
「不弱。」謝明眴道:「我押的寶,怎麼可能會弱。只是生病會很難受。」
蘇逸安靜無言,目光依舊停在那扇關緊的窗子上,好一會兒才開口:「可是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以一直看雪。」
謝明眴指尖冰涼,微微蜷起:「雪沒有那麼好。」
「你說了不算。」蘇逸下意識反駁。
「那誰說的算話?」謝明眴遲遲等不到回答,放軟了聲音:「那告訴我,為什麼那麼喜歡雪?」
蘇逸抬起頭,目光不移地盯著他。
「哥。」
蘇逸輕聲喊道。
「我在。」
蘇逸雙手伸向謝明眴,等到男人俯身,低頭,他便圈住他的脖頸,乖巧的湊近,貼了貼他的唇瓣,伸出舌頭,送上一個吻,像是受了傷被刺激到的小動物,蘇逸遵循著自己的本能,試圖從他的吻中獲取更多的安撫。
迷迷糊糊之中,蘇逸想起謝明眴的問題。
為什麼喜歡雪啊?
蘇逸也不知道。
其實一直都是不喜歡的。
很討厭雪。
因為他出生在冬至,又因為小時候的他,沒有厚衣服穿,所以總是會凍到嘴唇發紫,更不要提出門玩雪。
新聞上說的沒錯。
北城的冬天總是有下不完的雪。
雪會落在每一處看起來相對平坦的磚瓦上,然後沿著大路,在車輪的碾壓下,形成一條極其長的引導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