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天氣越發的炎熱,縣中的人多數也開始有了發熱的症狀,城隍廟漸漸已經不能容納他們這些人。
蘇逸抬頭,看著不遠處又被抬出去一具無人認領的屍體。
不遠處的角落, 抱著孩子的婦女無助的哭泣著, 還有因為疼痛難忍哀嚎的病人, 所有的聲音交雜在一起。
蘇月這一聲疾呼便將蘇逸心神喚回。
他神色一僵, 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手下的病人,疾速起身, 問匆匆趕來的蘇月:「怎麼回事?」
「徐大人已經好幾日沒有休息了,今日在『避疫所』研究病情, 忽然間的就暈倒了,現在還沒有醒。」
蘇逸道:「我們去看看。」
他話音剛落,眼前忽地一黑。
蘇月眼疾手快,扶住他, 聲音焦急:「少爺, 你還好嗎?」
蘇逸擺了擺手:「起身太猛,無事。」
他只是簡單的這樣想, 卻不知這正是第三種疫症。
一個時辰前,徐慎之正在散發出股股惡臭的房間中,解剖第一批死掉的疫症患者。
他們身體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瞳孔整個變成了黑色。
徐慎之額頭微微冒出些汗。
可能是這段時間休息時間過短,徐慎之總覺得自己眼前霧蒙蒙一片。
他一隻手支起,輕輕晃了晃頭,眼前又開始出現霧蒙蒙的重影。
他揉了揉眼睛,這段時間怎麼老是看不清東西,光也暗下來許多。
終於,徐慎之想將那具屍體翻個身,他手上帶著東西,卻抓空了。
下一秒,他便一腳踩空,直直得昏倒在了那幾具屍體旁。
巨大的撞擊聲吸引了外面守衛人的注意。
——
蘇逸看見躺在白布上的人時,一時還有些頭腦發懵。
「死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去探徐慎之的鼻息。
「沒有呼吸。」
一旁的醫者說道,頭低垂著,似乎是默認了這個信息。
蘇逸手顫抖著。
他的那雙眼睛漫上一層水霧,迷迷茫茫,看不太清面前的那幾具屍體。
「大人,下官揣測,徐大人應該是也是感染了疫病。」
「可這些......症狀並不相同啊!」
蘇逸聲音發顫,微微俯下身,去覆蓋徐慎之那張安靜的面容。
他的眼睛閉上,蘇逸卻不忍直視,無力的癱坐在地,不敢相信,又去探他的脈搏。
沒有分毫還活著的跡象。
徐慎之的確是死了。
「或許...」
剩餘的醫官對視一眼:「或許這正是第三種疫病。」
蘇逸伸出一隻手,卻看不清眼前的蘇月:「症狀呢?」
「目前還不太清楚。」那醫官說。
蘇逸默然一瞬:「症狀應該是,昏厥,眼前一黑,然後慢慢的看不清東西。」
蘇逸面上還圍著面巾,他摸向徐慎之的袖中。
前幾日他交給對方的那幾封書信還在,整整齊齊的疊起。
還在啊......
蘇逸的心臟像是被人一把抓起,死死的揪住,他的內心湧上一股莫大的悲哀。
這一天總會到來的,他知道。
蘇逸一直都知道。
可是為什麼,先死去的卻是徐慎之?而不是他?
蘇逸忽地一聲笑了。
可那笑聲卻無由來的讓人感到崩潰,絕望。
蘇月聽見那句笑聲,渾身一僵,聲音有些發抖:「少爺...」
他似乎還不能夠相信面前的人已經死亡,跪坐在地上,手中死死捏住自己的信紙。
蘇月想要將他拉起。
蘇逸手指無意識的發著抖。
「徐大人,南澤還有百姓等著您醒來救他們,前幾日您還說要幫我帶信,殿下還未來到,我這幾日頭暈眼花,您還未給我把脈,未曾教我如何配藥,很多事情您只許諾,卻又不肯再醒來看一看......」
他的聲音也跟著發抖,卻只能聽到鼻音。
蘇月已經哭的滿眼都是淚花,身旁的醫者皆是於心不忍,背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