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心誠意去拜佛,上天沒劈我。」
裴玉道:「縱使沒天罰,人家又怎會輕易將寶物給你?」
段昀避重就輕:「你還記得那個法號淨塵的僧人嗎?他是金靈寺的住持,有意救你一命,因此才將佛寶借給我。」
「當真如此簡單……那你告訴我,你一身焚傷究竟是怎麼回事?」
段昀又沒聲了。
他不願對裴玉撒謊,也不願令裴玉難過,只好選擇閉口不言。
裴玉轉身幾步,使勁拉開車尾木門,寒風裹挾碎雪撲面而來。
他上半身剛剛探出去,一雙手臂從後扣住他的腰,猛地將他拖回榻上。
旋即砰的一聲,木門緊閉,風雪銷匿。
「你做什麼!」段昀驚魂未定,脫口呵斥,「重病初醒,想尋死不成?!」
車內積蓄的暖意被寒風衝散,裴玉凍得臉色冰白,偏著頭看他。
段昀斥責的話卡在喉嚨里,趕緊用絨毯裹住裴玉,把暖爐挪到他面前,又倒了杯熱茶。
裴玉此刻倒是乖順,裹著絨毯捧著茶,一雙黑眸專注地看著段昀,被呵斥也不反駁。
段昀一通忙活,末了沉著臉問:「你適才想做什麼?」
裴玉答非所問:「果然如此。」
「什麼?」
「你的焚傷變輕了。」
段昀驀地反應過來。
角落裡,錦囊散發出融融暖光,似一盞小燈斜照著裴玉的側臉。
「那枚佛寶於你如火海,離得越近,焚傷越重,我猜得對嗎?」
段昀無可奈何道:「你非得這麼逼問我?」
「誰讓你裝聾作啞呢。」裴玉放下茶杯,抬手觸摸他頸間斑駁的焦痕,「疼不疼?」
「不疼。」
裴玉輕嗤道:「嘴硬,方才都疼得落荒而逃了。」
段昀忍了又忍,尚未消退的欲望愈發強烈,他一把捉住裴玉的手:「我不是疼得逃跑,而是不想折騰你,別再撩撥我了!」
「……」裴玉抬眸仰視著段昀,昏黃光影中眼波粼粼,「我哪裡撩撥你了?」
段昀禁不住,多看一眼都受不了,他強迫自己挪開視線,扯過一件外袍蓋住了裴玉的頭。
怎麼又蒙臉?
裴玉神色不悅,剛想開口,聽見段昀喑啞道:「收好,乖乖養病,算我求你了。」
錦囊輕巧地落回掌心。
裴玉掀掉頭上的衣袍,段昀無影無蹤,車內只剩下他一人。
馬車在風雪中疾行,段昀坐在馭座上,飛絮般的雪花拂面而過。他閉著眼,努力平息那股衝動的念頭,聽到車內的動靜,一度想回頭窺視,但硬生生忍住了。
他低聲背誦起詩集,試圖轉移注意力,讓自己清心寡欲。
生前沒心思讀書,死後反倒有了一點興趣。往後天長日久,倘若他學問高深,說不定裴玉對他刮目相看,日日欣賞他的大作,想來是極好的妙事。
咚咚。
前窗忽然被叩了兩聲。
段昀睜開眼,目視前方,波瀾不驚:「怎麼了?」
只聽裴玉隔著窗問:「你在背詩?方才那句什麼水成文?」
段昀心神一凝,回道:「鯉躍龍門水成文。」
「……把窗打開。」
「你想做什麼?」
裴玉平和道:「給你詩集,免得你駕車寂寞,翻來覆去背一首詩。」
段昀拉開半扇窗,伸手接書,情不自禁往內瞧了一眼,正好對上裴玉的目光。
裴玉薄唇微彎,眼底含著笑:「你看書,別看我,免得又怪我撩撥你。」
熄滅的慾念瞬間死灰復燃。
段昀陡然合上窗,正襟危坐,抽了自己一巴掌。
裴玉甦醒不足半日,身子還很虛弱,怎麼經得起情愛床事,心猿意馬也得分時機!
他眉頭緊蹙,心浮氣躁地翻開書,一目十行掃到那句詩。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魚龍潛躍……不是鯉躍龍門嗎?
到底是哪裡的大江,魚和龍混在一起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