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細嫩的枝丫彎折，碎雪飄落，悄然在她鼻尖停駐消融，餘下晶瑩冰珠。
黎月悶頭蹭了蹭圍巾，余光中捕捉到一抹鏡頭。
「你拍我做什麼？」她仰頭望去。
榕樹下，陸明拓被風吹亂的額間碎發參差，稜角分明的輪廓沐著霞光。
他收回手機，低著頭兩指正張合划動，心無旁騖也不看她，漫不經心地說：「就想仔細看看，某人是不是真的理雪人也不理我。」
第35章
◎你好難哄啊黎月◎
「為什麼一定要我理你？」手間的動作滯澀，黎月輕描淡寫道，「你就沒有想過，我們原本就算不上一路人。」
她不是普羅米修斯更不是巴德爾，沒有辦法無私地賦予世人火星與光明。
在她有生以來所經歷的人際關係里，他算特別的一個，但是特別不代表合適，也不意味著雙方的關係必須被維繫。
「怎樣才算一路人？」陸明拓垂眸，訕訕一笑。
他緩緩走到她的身前，和她一起蹲在正被重塑的雪人邊，靜靜注視著她，像是非要等到一個答案。
隔著手套拍了拍雪人的肚子，黎月耐心告訴他：「我和柚檸有相似的家庭環境及價值觀，會因為同一件事喜悅或者悲傷。深受傳統教育體系影響的韓啟航、范奇奇會努力遵守學校擬定的標準化行為準則。楊和彬和我一樣想考全國最好的大學。」
「但是陸明拓，你我之間沒有。沒有相仿的家庭背景，沒有類似的邏輯準則，更沒有值得共同追求的目標。於你而言，我只是情境性.夥伴。我們現在的關係其實才是正常的。」
陸明拓不以為然：「你定義的正常就是和我劃清界限？」
黎月並不期望他的理解，這些話與其是說給他聽，不如是說給自己聽的。
「你可能忘了，是你先選擇的迴避。」黎月放下小鏟子，期待有更合適的人能修好眼前的雪人，扭頭對沉默未答的陸明拓說：「回去吧，外面好冷。」
*
窗外不知何時又飄落細雪，黎月和陸明拓一前一後進了屋。
兩道熱騰騰的菜出了鍋，一屜端端正正的餃子擺放在料理台，何春微在廚房備菜，卓景山正收拾蒙粉的餐桌餐椅。
聽見開門的動靜，他收回抹布疑惑問：「天還沒黑，你們倆怎麼不多玩會兒？」
黎月摘了圍巾和手套，瞄了一眼陸明拓，見他神色如常，暗暗鬆了口氣。
到此為止，希望他能聽進去吧。
「太冷了。」陸明拓語氣寡淡，聽不出情緒。
「你小子可別凍感冒了反過來賴我。」卓景山敏銳察覺到他的異樣，真以為他凍著了，連忙叫他過去喝熱水。
陸明拓聽話地喝了兩口。
「卓叔，我給你們幫忙吧。」黎月擺正餐椅，琢磨自己能做的事。
卓景山正往廚房走，頭也不回地敷衍道：「小孩不用瞎忙活，沒事你們倆就去看看電視聊聊天。」
被拒絕的黎月一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麼，倒是陸明拓比她自在，移步至廚房，熟絡地跟長輩搭話。
兩分鐘不到，被人明目張胆打發出去。
「你們把門口的春聯和福字貼了，我叫了倆大菜待會兒到了一起拿進來啊。」卓景山說完轉身回廚房。
黎月和陸明拓面面相覷，默契地選擇不再打擾廚房裡的人。
「你休息。」陸明拓踱步至茶几，撈起遙控遞到黎月的眼前，仿若無事發生般客氣地說，「春聯在哪兒？我去貼。」
他忽然回歸的分寸感令她恍惚一瞬，本著主司其職的原則，黎月跟著來到了玄關，幫著貼無痕貼，正位置。
兩人之間沒有過多的交流，等橫幅對上差不多的位置後，送餐的人剛好上門。
黎月剛想接，被高出她大半個頭的身影捷足先登。
「我來。」說著，陸明拓提著兩大袋重物進了門。
黎月暗忖，這是她家吧？
臨近六點，日影西沉，玻璃上貼著燙金福字，窗外萬家燈火璀璨。
卷著熱氣的餃子被最後提上桌，各色的香氣在暖氣中煙熅一片。
何春微擺著碗筷，黎月待在她的身邊，舉著手機俯拍了張餐桌全景照，分享了出去。
「快來坐，別忙活了。」何春微衝著廚房裡的兩人喊。
「來了來了。」
片刻，卓景山和他身後端著水果切的陸明拓前後落座。
卓景山坐到何春微的對面，環視一圈笑著打趣：「我們這一坐，還怪像一家人的哈。」
席間微不可查地靜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