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樂團人數眾多,溫時熙坐在指揮台一旁的鋼琴前,轉頭看了看那些對他充滿好奇的年輕面孔。
雖有梁敏老師安排,但溫時熙只是替代原有的鋼琴部學生,來配合排練兩次而已。
萬籟俱寂中,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看向空無一人的指揮席。
片刻後,燈光下,一道熟悉人影躍上圓台。
溫時熙露出意外,看著突然走上指揮台的人。
詫異中,程軒沒有說話,只是朝溫時熙做了個收聲的指揮手勢。
程軒穿著簡單的便服,站在指揮台上,看起來很不正式,可舉手投足間,師承歐洲著名指揮大師的風采,優雅滿溢廳內。
溫柔目光與燈光交錯,指揮家微微笑起,對他身旁的鋼琴師道。
「溫時熙的第一支鋼琴協奏曲,當然要由我來指揮。」
包容一切聲音的指揮家手中,指揮棒輕點流光。
下一秒,音符應光而出。
雨聲徘徊在排練室外,順著窗縫溢入一縷,完全細不可聞。
溫時熙沒有合奏經驗,但他在家練了幾日,原本的視奏能力也很強,和程軒一起按照原指揮設想的節奏方式來演奏,與樂團配合還算融洽。
排練到最後一次時,交融在交響樂中的那一刻,溫時熙左手跨越音節,越過右手正在彈奏的主旋,輕輕撥動高音。
清脆又自由的音符中,他忽而露出一點笑意。
他身邊的首席小提琴技巧高超,帶動整個弦樂部,瞬間將他的琴音包裹,一齊引入拉赫筆下由音符交織而成的壯麗。
溫時熙忽而發覺,他拒絕了多年的合奏,原來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時間蔓上錯亂,他仿佛回到幾年前,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
他和交響樂團里的每一人沒有任何區別,都只是在用動作、和身邊的樂器,闡述著屬於自己的音樂。
那道淺笑停在一貫冷漠的唇邊,像礁石上靈動的浪花,在雨停雲散的那一刻,從日光里,剎那泛出鑽石般的水光。
熠熠生輝。
同一時間,城南一所溫馨的私人心理診所,小樓靜靜立在雨中。
診療室里,一道沉穩身影坐在淅淅瀝瀝的窗邊,與面前一臉溫和的醫生剛剛結束對話。
姜權宇起身,整理袖口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醫生抬頭,看著那道身影越走越遠,在思量過後,開口道。
「我記得,在你決定回國前,我就在電話里提醒過你。」
姜權宇聞言,停步轉身。
醫生:「如果你執意靠近溫時熙,無論是你、還是他,都會非常痛苦的。」
姜權宇微微斂目,想到溫時熙那些有關狗和籠子的比喻。
「我知道,你說過很多次了。」姜權宇道。
醫生:「我只是想再一次提醒你,做對你們都好的選擇。」
姜權宇沉默片刻,鋒利的眼角布滿寒霜。
平心而論,他已經按照溫時熙的話,把那些監視全部取消,只留了最後一點關注,只為了知道溫時熙每天都有好好回家,僅此而已。
姜權宇:「沈初霽,你到底想說什麼?」
沈醫生一臉溫和,無視了姜權宇話里不快,微笑問道:「就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一點安眠藥,陳家樂說你們每天都忙到很晚,沒什麼時間休息。」
姜權宇皺眉,聽著對面人話里的揶揄。
他一言不發,轉身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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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兩天,溫時熙都來到學校,陪後輩們一起排練。
他高超的演奏實力,使得第二天排練室門口,一時擠滿前來圍觀學長的學生。
排練到一半時,梁敏老師突然接到電話。
那名在博洛尼亞參加比賽的學生順利進入後半賽程,可根據賽程安排,他已經確認無法趕回海港參加匯報表演。
突然接到缺員消息,校樂團一片譁然,梁敏老師立刻打電話,聯繫替補學生前來參加排練。
十幾分鐘後,替補學生匆忙趕來,可彈奏之下,錯音頻頻,顯然沒有好好練習。
溫時熙坐在角落看熱鬧,看到首席小提琴忍無可忍,拒絕繼續排練,揚著頭離開排練室。
程軒一臉無奈,遞給溫時熙一瓶果汁。
程軒:「梁敏老師說,再去找個替補。」
「拉二的確很難。」溫時熙擰開瓶蓋,淺淺抿了一口,皺眉道:「如果原定的替補都彈成這個樣子,要梁敏老師再找一個學生頂上,有點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