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熙輕輕抿唇, 眉心也微微皺起。
溫時熙:「你不是在老宅見過我嗎?」
沈初霽嘴角微抬:「雖然我不喜歡看新聞,但不代表我不會上網。」
所有關注這件事的人都知道,溫時熙和姜權宇,早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溫時熙輕蹙的眉頭更深一分,膠著在一起。
隨即, 溫時熙坐了片刻, 從椅子上起身。
「好吧, 我知道了, 打擾了。」
沈初霽看著眼前乾脆起身的身影, 靠入身後的椅背, 眼裡的笑意幽暗潛藏在斯斯文文的眼鏡後方。
沈初霽饒有興趣:「怎麼你們一家,一個兩個都是急性子?」
溫時熙:「你不是不能告訴我嗎?」
「但我們也可以聊點別的。」沈初霽道:「你沒有別的想問的?」
溫時熙:「沒有。」
乾脆利落間, 沈初霽看著溫時熙轉身,朝房門走去。
很快, 和煦嗓音飄蕩在面診室內。
「但或許,你想知道姜權宇七歲時的夢想是什麼嗎?」
溫時熙腳步停下,疑惑看著面前的房門。
姜權宇……七歲時的夢想?
溫時熙默默回頭。
老實說, 溫時熙不太能想像姜權宇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七歲的話,個頭大概到他的腰側?
沈初霽見溫時熙回頭,欣然微笑,一手指了指溫時熙剛剛坐過的椅子。
幾秒後,溫時熙坐回椅子上。
隔著桌子,他看向對面醫生的臉。
少時的沉默後,沈初霽沒繼續賣關子,直白道:「小的時候,姜權宇就想離開姜家,他最大的夢想,是離開那些別人強加給他的一切,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溫時熙疑惑:「他不想做繼承人?」
沈初霽:「幾乎每個有能力的人,都不會願意直接接受別人的東西,也不會相信這樣的饋贈。從十三歲左右,姜權宇開始接觸公司事務,他就一直在謀劃,在不讓任何人失望的前提下,從姜家離開,創立屬於自己的事業。」
低聲訴說中,溫時熙露出一點茫然。
他從不知道,姜權宇有這樣的計劃。
「說起來,這也許和他母親臨終前的話有很大關係。」沈初霽道:「那時候,他的母親在巴黎演出,姜權宇一同前往。可就在演出前,他的母親在前往歌劇院的路上遭遇車禍,搶救了很久,直到姜權宇趕到醫院,才最終過世。她在臨死前,告訴姜權宇,不要相信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家人』。所以說起來,姜權宇其實,一直很想離開姜家。」
溫時熙眉頭緊鎖:「姜權宇的母親……是在巴黎出車禍去世的?」
沈初霽將溫時熙的表情看過:「看來你真是有很多事不知道啊。」
溫時熙輕輕咬牙,覺得這很不合理:「如果姜權宇想離開姜家,沒有人能阻止他。」
「是啊。」沈初霽反問道:「那是什麼讓他猶豫、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呢?」
桌子下方,溫時熙的手一點點握起。
沈初霽抬手,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雖然我剛剛說不能把病人的身體情況告訴給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其實,姜權宇目前沒有任何精神疾病,艾瑪斯汀只是為了緩解他的焦慮症狀,可以讓他在某些時候,感覺更舒服一點。我想,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姜權宇這樣的人會焦慮,對吧?」
心理醫生的聲音帶著徐徐引導,一點點說出溫時熙的疑問,再一點點解答。
「自從姜權宇的母親去世後,那棟老宅里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傭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用眼神去審判一個孩子到底有沒有資格做姜家的掌權人。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你認為他該成長成什麼人?其實他的夢想,在我看來,只是一份從小缺失、從沒有得到過的、不被置疑的安全感。」
十幾年前,姜權宇也只是一個剛剛失去母親,就被強行帶往主樓,開始接受嚴格培訓的孩子而已。
沈初霽說著,看向溫時熙的目光,變得格外深邃:「我知道在某種情景下,尤其是在對立的情況下,我們很難感同身受地去理解另一個人。在你心裡,你覺得姜權宇無所不能,所以其實你沒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人看待過,也沒考慮過他的無能為力、而你又能為他做些什麼,對嗎,溫先生?」
溫時熙輕輕咬牙:「如果你認為我需要與他感同身受,那最起碼,他也要告訴我他到底有什麼為難之處啊。」
沈初霽微微斂目,輕輕吸入一口氣,問道:「在大部分的情況下,你是不是會覺得,姜權宇是個非常自我、並且控制欲很強的人。」
溫時熙:「嗯,所以這不算是某種人格障礙嗎?」
沈初霽粲然一笑:「當然不是,這只是人的不同性格。姜權宇不是NPD,他只是很矛盾的焦慮性依戀而已。對姜權宇而言,你就是他在生活中找到的,完全屬於他的東西。姜權宇和我說過,七年前,你要離開他和另一個beta去巴黎。」
溫時熙直起身子,眼中露出錯愕:「什麼?」
沈初霽:「其實早在七年前,姜權宇就已經做好所有準備,只要啟動資產重組,就能將姜家的產業合理劃分,交由合適的旁系親戚分別管理。他為這個夢想努力了十二年,無論多麼遙不可及、多麼辛苦,他都沒有一天想過要放棄,他離他的夢想只差最後一步,就能帶著你一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