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下午還艷陽高照,黃昏時卻格外黯淡。
陳家樂的問題,像個沒有答案的偽命題。
溫時熙想像不出姜權宇卑微的樣子, 就像海水永遠冰涼、也永遠不會枯竭一樣。
溫時熙在醫院住了幾天, 姜權宇每天下午都會來陪他,一起到高壓氧艙中接受治療。
姜權宇格外忙碌,總是帶著耳機聽電話會議, 有時甚至要一邊參會、一邊看其他企劃書。
每次姜權宇忙到皺眉時, 溫時熙坐在床上,總會看著姜權宇微皺的眉心出神。
溫時熙偶爾會想, 如果七年前,姜權宇實現了自己的夢想,離開了姜家。那屬於姜權宇的每一天,會變成什麼樣子?
陰天的午後,房間漂浮著淡淡的木香。
沙發上, 電話會議結束, 姜權宇摘下耳機, 捏了捏發漲的眉心。
一貫冷漠的財團繼承人, 穿著舒適合宜的便服, 坐在暖色的沙發上, 鼻樑上戴著一副防眩暈的無框眼鏡,充滿禁慾與野心交疊的味道, 卻又莫名帶著一點溫暖的居家感。
溫時熙第一次看姜權宇戴眼鏡的樣子,覺得有點新奇。
一片安靜中, 溫時熙靠在床頭莫名開口,對姜權宇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忙,不是本來就不想要姜家嗎?」
姜權宇聞言, 緩緩抬頭。
眼眶恰到好處,將狹長的雙眼隱藏在鏡片後方。
姜權宇問:「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溫時熙:「你的醫生。」
姜權宇輕輕呼出一口氣,想了想:「準確來說,是七年前,我不想要姜家。」
溫時熙:「那你現在又想要了?」
姜權宇客觀道:「它已經是我的了。」
溫時熙歪頭問道:「你得到了,就不想再放手了?」
姜權宇:「不是。」
「那是什麼?」溫時熙放下手裡的音樂雜誌,露出濃濃不解。
對視間,姜權宇的眼神露出一點寧靜。
那份寧靜,與姜權宇以往的沉穩不甚相似,帶著一點歲月靜好的味道。
姜權宇緩緩道:「是因為我有想要保護的東西,所以我必須擁有更多,用來對抗世界上的所有傷害和意外。」
七年前姜權宇不懂失去的痛苦,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優秀,就可以達成所有心愿。
所以他才會定下那麼自負的目標,想帶著溫時熙一起離開姜家。
可爺爺教會他,如果當他失去金錢和地位,他其實什麼都留不下。
世界的法則無法撼動,就算姜權宇出生在這樣的世家,天生就擁有一切,也是一樣渺小的。
溫時熙聽出姜權宇話里的意思,沉默了一會。
不多時,溫時熙開口,淡淡道:「我沒有哥哥保護,也不會死的。」
姜權宇就知道溫時熙會這樣說,拿起一旁的文件:「嗯,所以呢?」
溫時熙:「所以你也去做你想做的事。」
姜權宇一邊看文件,一邊沉穩道:「這就是我想做的事。」
溫時熙微微皺眉,口吻漠然:「你沒有自己的夢想嗎?」
姜權宇聞言,差點失笑。
「嗯,我沒有可以稱為夢想的東西。」姜權宇抬頭,看向溫時熙。
姜權宇還記得,溫時熙沒有上飛機去維也納那天,站在海邊,說他會選好方向,定下計劃,再去朝著想要的目標,找到道路盡頭的自由。
一片溫馨的病房內,姜權宇重新低頭,看向手裡的文件。
他眼中的情愫被鏡片模糊,嗓音平淡,說道:「所以我很期待,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夢想。」
溫時熙靠在床上,口吻中,疑惑交織著漫不經心的詢問:「你只期待我……找到夢想嗎?」
姜權宇推了一下眼鏡,平淡道:「不然呢,我還能指著你去賺錢?」
一時間,溫時熙覺得姜權宇這人真的煩透了。
姜權宇見溫時熙沒答話,抬頭看向床上,看到一張冷得掉渣的漂亮小臉。
「我的意思是,你什麼也不用做。」姜權宇道:「就做自己喜歡的事吧。」
-
待頭暈的後遺症漸漸消去後,溫時熙開始琢磨出院的事。
醫生也說他已經可以回家休養,只要幾天後來醫院,再做最後一次檢查。
可溫時熙知道,如果他告訴姜權宇,姜權宇一定不會同意,會讓他在醫院待到檢查完為止。
於是第二天一早,溫時熙自己辦了出院手續,收拾好所剩無幾的東西,溜出了醫院。
由於劇院被燒毀,樂團在聖誕節的表演只能被迫取消。而其他公演的曲目早已經定好,都是常規的交響樂表演,並沒有鋼琴聲部的加入。
樂團經紀人很關心他,特意叮囑他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