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鶴禮渾身顫抖,拄著拐杖的手不斷晃動,呼吸愈發混亂。
很快,他體內那顆年邁的心臟,幽幽傳出痛覺。
老人一張臉痛苦的緊皺在一起,朝一側倒去。
一旁的傭人見狀,連忙扶住姜鶴禮,朝走廊盡頭喊道:「醫生!醫生!」
姜鶴禮的高血壓性心臟病,全靠養尊處優的保養,才能一直維持。
可他的心根本無法承載這樣的變故,暮鼓一般的心跳,變得混亂又病態。
隨著姜鶴禮被醫護人員抬走,溫時熙一言不發,看著噪音消失的方向。
深灰色的地磚上,還滴落著從姜權宇體內留出來的血。
溫時熙在一片環繞中,靜靜坐在長椅上,聽著自己遲緩的心跳,輕輕闔起眼。
一片漆黑的視線中,血色像一道抹不去的痕跡,經停在視網膜上。
體內深處,發出崩壞過後的長鳴聲,與脈搏混合在一起,一下一下,變成機械的跳動。
那盞「搶救中」的燈箱,漸漸變成暗夜中唯一的光源。
整個深夜,不時有醫生從搶救室中走出,告知搶救情況,要溫時熙做出抉擇,一一確認簽字。
死亡這個詞無數次被提及,帶著不真實的味道,淹沒在夜色中。
搶救進行了整整八個小時,最終燈箱暗下的那一刻,溫時熙的手晚了片刻,才輕輕顫抖。
他一時分不清,他是希望那那盞燈暗下,還是希望那盞燈一直亮下去。
幾乎徹夜的靜候間,他的身體像枯木一樣,漸漸無法動彈。
不多時,主刀醫生從搶救室中走出。
醫生:「哪位是家屬?」
溫時熙喉結微動,在顧助理的攙扶下,從椅子上站起。
乾涸的嗓音,靜靜流淌:「我……我是他的弟弟。」
醫生看了看溫時熙臉上的傷,頓了頓,開口道:「雖然手術很成功,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撤掉體外循環機時,患者的心臟又停跳了兩次,最長一次長達六分鐘,現在送到監護室,還要再看預後情況,可能……」
醫生說著,微微頓了頓,隱晦道:「心臟停跳超過四分鐘,人的大腦就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就算身體機能恢復,人也可能醒不過來。」
溫時熙喉嚨一片裂痛,雙唇輕輕張開。
醫生沉靜道:「總之,家屬要做好各種心理準備。」
姜權宇一出事,除了溫時熙之外,其他人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
珊珊遲來的陳家樂,在清晨的陽光中趕到醫院。
陳家樂一路跑到ICU門口,看見隻身靜坐的溫時熙。
溫時熙只是換了個地方,還是靜靜坐在門口的椅子上。
姜權宇還沒有死,但仍然隨時都會死,也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一時間,搶救的結果變得模糊起來,他不清楚到底怎麼樣,才算是得救。
溫時熙的呼吸變得沉重極了,沉在晨曦間,好像日出根本沒有到來。
陳家樂站在不遠處,遠遠看著溫時熙身上凝固的血塊,輕喘中,一步步朝溫時熙走去。
「溫時熙。」陳家樂靠近道:「……你還好嗎?」
溫時熙抬頭,眼底一片平靜,像是沒什麼不好。
只那道嗓音格外喑啞,聽起來卻又不好極了。
溫時熙:「……你怎麼來了?」
陳家樂:「病房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得去休息。」
溫時熙聞言,輕輕抿唇。
嘴唇一片干硬的裂皮,帶出綿延的鈍痛。
溫時熙:「我沒事,你不用管我。」
安靜的晨曦里,陳家樂嘆了口氣。
繼而,陳家樂坐到溫時熙身邊,打算陪溫時熙坐一會。
世界從燦爛的陽光中甦醒,傾斜照進走廊。
陳家樂坐了一會,淺淺開口,聲音格外溫和,像一場閒談。
「我剛問過警察,他們說姜斂瘋了,一直又哭又笑,說要找他的兒子權宇。」
溫時熙眼底浮出一片深暗,沒有接話。
「他好像不能接受自己開槍殺死了自己的兒子,所以在瞬間崩潰了,姜老爺子說不會出具諒解書。」陳家樂道:「但無論怎麼樣,綁架、拒捕、傷人和殺人,他應該會被重判的。」
姜斂在眾目睽睽下行兇,就算沒有容雅瀾留下的證據,他也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原本,姜斂出生在姜家,一生衣食無憂,本該和順安康。